“但你果真换个人家说话。”颜舜华一帕子甩在杨景澄脸上,“世子唉,平日里要你读书你不听,这会子傻眼了吧?尚书曰‘民惟邦本,本固君宁’;倘或你没听过,那‘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总该知道吧?
还有,‘妇人之仁’有什么不好?孔子通篇都在讲‘仁’,讲‘王道’,仁不好,难道残暴好?再说了,‘妇人之仁’的是项羽平时装成大善人,真要论功行赏的时候又小气吧啦的。
且不论此举关我们妇人屁事,你是项羽嘛你就担忧自家太心软了?你一个宗室子弟,不斗鸡走狗已经很对得起祖宗了!”
杨景澄:“……”论歪理邪说的本事,今儿他算服气了。
“其实吧,那日在榆花村,你同我扯的乱七八糟的废话,我早就觉着不对了。”颜舜华撇嘴,“许他们当年恃强凌弱,不许我如今仗势欺人?便是闹到宗人府,闹到圣上跟前,都没有这样的理。说甚朝堂纷乱不想多事,我不当面戳穿你,那是人太多我给你留脸。”
“哟嚯,”杨景澄笑道,“胖丫越发贤良淑德了啊。”
“滚你的!”颜舜华道,“我约莫猜到了你在想什么,我说出来,你听听对不对。”
杨景澄手掌微抬:“女侠请讲。”
颜舜华嗔了杨景澄一眼:“颜家吧,你放着不动,他们内里自相残杀,早晚得灭族;动一动吧,立刻就得树倒猢狲散,”她叹息了一声,“那些如我这般失了父兄的妇孺又该怎么办呢?端的是左右为难。”
杨景澄辩解道:“我可没想这么细。”
“你听个意思呗,”颜舜华不满的道,“所以你在想的不是颜家不颜家,而是如何避免伤及无辜。或者更发春秋白日梦点儿,如何才能教化村民,好叫他们守望相助,别一有事就琢磨着踹寡妇门、挖绝户坟、吃月子奶、骂哑巴人。”
“嘿,你这话有点意思了。”杨景澄往颜舜华脑袋上撸了一把,“果真书读的多,见识便不一般。”
颜舜华把杨景澄的爪子拍开:“你可想得美,怪道儿憋的跟个闷葫芦似的,心思谁也不告诉。这话说出来,可不叫人笑话么?见了好处,谁还能拔的开腿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今概莫如此。”
杨景澄试探着道:“仓廪足而知礼节?”
颜舜华摇头:“你看颜德虎家是揭不开锅的模样么?又有,我那会子才几岁?六七岁吧。按人口买卖的价,一岁只得一两银子,我年纪小,更不值钱,五两到顶了。为着这五两,逼死寡妇挑衅官宦?”
听到此处,杨景澄自嘲一笑:“是我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