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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个你追我跑的绕了好几圈,华阳郡公忽觉后背一僵,余光瞥到了门口站着的一堆人,正似一只只大鹅般,伸长着脖子往里瞧,登时气的怒发冲冠!当即顿住脚步,阴测测的对杨景澄道:“你再跑一个试试?”

杨景澄也恰好看到了外头的人,挠头讪笑了两声,知道不能再闹了。只有兄弟两个时放肆点无妨,当着外人,主官的面子必须要给!于是老老实实的停下,走到华阳郡公面前,一副你要打便打的架势。

华阳郡公心里把瑞安公骂了个狗血淋头,养出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当真好能耐!你给我等着!心里骂过一回,时间已近卯时。按照老规矩,他得去点卯了。于是再不理杨景澄,径直走出了门,踏上了北镇抚司的高台。

其实各所点卯归各千户管,华阳郡公主要是抓迟到的。他的长随早站在门口,卯时一到便放下根木闸,迟来的统统抓起来押去堂前公然行刑。昨日京师震动,还有不少去了宫门前杀人的,一个个正绷着弦,故今日一个敢迟到的都没有。

杨景澄点完卯,见人数到齐,没有疏漏,便回房处理公务。锦衣卫的琐事颇多,譬如二所屋舍修缮、柴炭采买、外勤打探消息支取银钱等等,皆要千户批示,更遑论案卷整理、犯人审讯等更复杂的事。是以杨景澄的屁股坐在凳子上就难以拔开,看着堆满案头的琐事,颇觉头痛。

华阳郡公此刻倒是闲了下来,北镇抚司原就有镇抚使,他的几个副手更是能干,全不似杨景澄那处的焦头烂额。屠方端了盅人参花茶上来,道:“郡公喝点子茶润润嗓子。”

华阳郡公闻见一股药味,便皱眉道:“上正经的茶来。”

屠方早知自家郡公的脾性,劝道:“此乃人参花茶,京里新近时兴的,并非药品,不过略有些提神润喉的功效罢了。”

华阳郡公方不情不愿的接过来喝了一口,见没什么苦味,勉强接受了。屠方看着自家主子的孩子气,不由一笑。外人看着他老成,实则小时候也是个顽皮捣蛋的,也难怪对瑞安公世子那混世魔王那般纵容了。

喝下一盅热茶,华阳郡公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吐出了口浊气。不得不说,被杨景澄闹了一场,心底的阴郁竟散了不少。昨日他虽对圣上失望,但对于自己是否能上位之事,倒不是全无信心。除非圣上立马能生出个儿子,否则宗室里已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至于被圣上怀疑?华阳郡公嗤笑一声,自古以来,哪个太子不被猜忌?尤其是懦弱无能的老皇帝,遇上年富力强的强势太子,那可真是生死大仇!不见昨日圣上只因忌惮他,立时倒向了章太后那头么?

圣上大抵也明白,为了皇位,他可能弑君;然下死眼看不上长乐的章太后,八成不会对他下毒手。可怜顺太妃一心向着他,不惜以命相博。不知这位老太妃下到黄泉路时,能否看清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竟是条白眼狼!

皇贵妃葬仪?呵,人都死了,便是封做了太后又有甚意思?

“咚——”皇宫里传来丧钟的声响,接连七下,向天下昭告着要紧的后妃亡故。很快,礼部的官员便在大街上贴起了告示。因顺皇贵太妃薨,庶民百日不得嫁娶,勋贵官职人家一年不得宴饮。贴完告示后,各家府邸亦接到了礼部通知——四品以上诰命皆进宫哭灵,至四十九日后太妃出殡方止!

各高官府邸登时乱做了一团,盖因有诰命的多半要管家,这一去四十九日,家里只怕不得炸了营。又有,许多因子得封或世卿世禄之家的诰命,皆是七老八十的年纪,哭灵何等艰辛劳累之事,倘或累死了一个两个,一家子男丁皆要丁忧,做官的得辞官、科举的得守孝,怎怨得人着急。

瑞安公夫人从一品,自然也要入宫。似宗室这等人口少的人家,主母入宫,家里连个正经理事的人都没有。章夫人只得把楼兰拉出来做个橡皮图章,由刘嬷嬷监管。倒是杨景澄的东院一直叫叶欣儿管着,不曾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