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二话不说,从火盆里抽出了块火红的烙铁。那炙热的温度,让原本阴冷潮湿的地方平白的热了几分。杨景澄的几个小厮年纪都不大,一个个吓的抖如筛糠,恨不得夺路而逃!
杨景澄亦不好受,他至多看着家里拿毛竹板子打打下人,何曾遇到过这般阵仗。在火红的烙铁按在文正清左胸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带左臂都麻了!冷汗不受控制的从后背渗出,被不知哪来的小阴风激了一下,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至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华阳郡公的目的。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根本不想理会他这等纨袴膏粱。只不过顾及瑞安公的面子,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领他来亲眼看看让人闻风丧胆的北镇抚司衙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让他醒醒脑子,乖乖的滚回家当公子哥儿去。
可杨景澄不想回家,一想起今早跟章夫人为了两个丫头纠缠不清,他便生出了无尽的厌烦。然而文武两条路皆不通的他,除了锦衣卫,没有别的捷径可走。要么回家同个姑娘似的在内宅跟章夫人斗心眼;要么,咬牙适应北镇抚司的血腥。几乎不用犹豫,他选了后者。
强忍着血肉横飞带来的不适,杨景澄竭力调节着呼吸,在小厮们牙齿打颤的声响中,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周泽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语调平和的道:“我有一事相托。”
周泽冰忙道:“不敢,世子请讲。”
杨景澄面无表情的道:“借下鞭子,我报个仇。”
装了半日大爷的周泽冰脸色骤然一变,暗道一声不好!他一个刑讯的老手居然没吓住杨景澄,简直奇耻大辱!这可如何向公爷交代!?想起素来冷峻严厉的华阳郡公,周泽冰也跟着冒出了冷汗。心中忍不住阵阵哀嚎:你个娇生惯养的世子怎地不按理出牌!坑煞我也!
这日子没法而过了!
第18章 回击 杨景澄抄手拿过血迹淋淋的……
杨景澄抄手拿过血迹淋淋的鞭子,一边装作把玩,一边暗中观察着周泽冰。世上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譬如乡下人的粗鄙,奴仆的卑贱,读书人的骄傲清贵,正应了那句居移气养移体的俗语。
而周泽冰行动利落、举止大气,怎么看也不像一介门房。再则奴仆为何举止皆带着卑微?那是权贵们定下的规矩。华阳郡公弄个周泽冰这样的门房,不是明摆着得罪来客么!赶上计较的平白添了几分官司,实在犯不着。
想到此处,杨景澄更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测,周泽冰八成是华阳郡公特特派来等着他的人,压根不是甚门房。那么一路上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果然是故意的!
说来郡公的爵位与世子的爵位皆为从一品,单看爵位,华阳郡公与杨景澄乃平级,至多因为华阳郡公年长,论辈分为杨景澄之堂兄,二者之间得讲究个兄友弟恭。然而实际到了官场,情况便不同了。
有实权与无实权相差何止天壤?论理,杨景澄前世被弄死时已是国公,切切实实的比章首辅那从一品的少师高一级,结果还不是连他女儿都比不过。可见品级着实够虚,唯有实权才叫真金白银。
手持着鞭子木柄的杨景澄心里越发清明,男子汉大丈夫行于世间,终归得手中有权。不然哪怕他堂堂国公被害死了,朝堂上竟掀不起半点水花,着实窝囊到了极致!念头一旦通达,许多事自然也不是事了。虽依旧不惯诏狱里污浊的空气,但心理上的不适感几乎退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