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吹着生滚鱼片粥,跟几个自梳女老朋友叙了旧,又笑问:“十六铺码头那几个工霸,名字知道吗?”
红姑几人对看一眼,为难笑一笑。
“不追究了吧。”
林玉婵已经跟红姑她们详细通报了自己的现状,也已隐晦对她们说了,敏官如今手下管着些会党——对广东人来说这并不新鲜。二十年前的广州城里会党遍地走,广州巡抚叶名琛曾经抱怨,全城青壮男丁站一排,隔一个砍一个准有漏过的。
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红姑她们第一时间想的是,别惹事。
院子里来了粤菜高手,周姨这几天完全不用帮厨,坐在桌子一侧,吃得美滋滋。
苏敏官瞥一眼周姨,加重方言,低声道:“红姑,我十三岁那年,敲开你的院子躲恶犬,偷吃了你两盘菜。我没告诉你,我要躲的不是狗,是官兵。那时我身上带着会党的密信。”
红姑悚然:“你……”
旁边几个自梳女也抚胸口,尴尬笑道:“小少爷,你差点害了我们全院。”
苏敏官微笑,问:“工霸叫什么?”
这人情总不能永远欠着。
红姑看他的眼神立刻不一样,带了敬畏。
终于不扭捏,跟几个姐妹回忆一下,报了两三个人名。
初夏的日头一天比一天长。在柔和的暮光中,大家各叙别来之情,尤其是广州的近况——红姑说,德丰行前年贩猪仔事发,交了五十万两罚款,齐老爷众叛亲离,心力交瘁,很快去世了。齐少爷撑不起家业,门面只留了一个,靠着秘方和老师傅家底,还有少数洋人客户,目前惨淡经营,已沦为三流小茶行。
红姑啃着块烧鹅,笑问:“实话说,小妹仔,小少爷,这事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没有!”
俩坑货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