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了。烧了些水,待水热后再刷刷锅,就好了。”
林泓不再追问,但也不走,从容地在桌边凳上坐下,看来是闻到烟雾后特意过来查看的,手中兀自握着一卷书。
“老师在看什么书?”蒖蒖见他并不离开,只得另寻话题。
林泓道:“杜甫的诗集……之前跟你说过的‘夜雨剪春韭’一句,出自他哪首诗,还记得么?”
“记得,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出自杜甫的诗《赠卫八处士》。”蒖蒖答道,不禁想起了铁锅里的韭菜,暗暗祈祷韭菜叶不要很快被炉火烤糊。
“整首诗,你能背下来么?”林泓问。
蒖蒖一愣,脱口道:“太长了。”
林泓朝她鼓励地浅笑:“试一试,若记不清,我提示你。”
蒖蒖无奈,只得一句句背诵这首长达一百二十字的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乃未已,儿女罗酒浆。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好不容易背至最后一句“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才松一口气,又听林泓问道:“这首诗讲的是什么?”
面前的林老师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做一夜的老夫子了,蒖蒖扶额,只觉冷汗即将涔涔而下,心系锅中烤串,想迅速答完请走老师,然而欲速则不达,思绪混乱,说出口的答案也断断续续:“杜先生是和他的朋友久别重逢……感叹见面很难……呃,很难……上次见面还未成婚,如今再见,儿女都可以去烤肉了……”
“嗯?”林泓略有疑问,唇角微挑。
“啊,不是不是!”蒖蒖赶快纠正,“是儿女都可以为他们斟酒了。”
“对,”林泓微笑,随口诵出相关诗句,“问答乃未已,儿女罗酒浆。”
见蒖蒖答得艰难,林泓自己向她解说:“这首诗作于干元二年春,杜甫从洛阳返回华州途中,遇见他隐居的朋友卫八处士。时值安史之乱,时局动荡,杜甫骤见故人,更有人生如梦、恍若隔世之感……”
蒖蒖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林泓讲到卫八处士以新鲜韭菜和黄米饭招待杜甫时才又回过神来,附和着老师唏嘘感慨,以便掩饰灶上锅中发出的悉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