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移向自己,神色蓦地变得阴沉可怕起来。他发现自己之前的外裳甚至连同亵衣都已经被人换掉了,现下自己身上竟然只拢了一件轻薄的赤纱,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便立马滑下来, 只能算聊胜于无。
幸好,右手上一直戴着的银铃铛手钏还在,这是枝枝留给他的念想,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江尘强忍着身体不适,一手撑着床沿,想要走出这里,只是刚赤脚走了五六步,下一瞬他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他慢慢稳住身形,环顾四周,发现门早已经被锁得死死的,心底杀意尽生。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对他
“快去唤妈妈,就说这人醒了。”有女人的声音响起,很快透过窗户缝,能看到有几个黑影晃动。原来窗外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他。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门被染着蔻脂的手指打开,顿时一股浓得呛人的熏香味传来,一个抹着厚粉、鲜艳口脂的微胖的半老徐娘抽着水烟,慢慢走进来,她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睛打量江尘,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是谁?这是哪里?”江尘被她这种肆无忌惮地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弄得心底寒意四起,冷声问道。
江尘的防备之意太过明显,中年女人倒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名唤永娘。这里嘛,是销金窟声色场,包你看遍人间的风尘花柳。呵,你倒是精神气十足嘛,看上去倒是个不服管的。别想着逃跑,你跑不出去的,而且每一个被我们抓住的人,下场可都是很惨的。”
自醒来后,看着屋内布设,江尘心里便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现下听这老鸨一番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这是昏迷之时,被人贩子趁机掳了,送进这烟花之地了。堂堂一朝天子,竟然遇到这等事,是何等的荒谬和可笑?
登基后,江尘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和屈辱,他忍住心底的波澜起伏,寒声警告道:“我的身份不是你能招惹的,你最好别自寻死路。”
永娘抗着倚红楼在这道上混了多少年,才做到了如今的地步,自然是什么大风大雨、各路鬼神都见过,却也被江尘身上显现的这股执掌乾坤、定夺生死的气势吓到了一瞬,不过她很快镇静下来,自己干了这么多年,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这样轻而易举就被人贩子掳来的,顶起天有什么身份,最多不过一个官宦人家或者哪家富商娇养出来的公子罢了。
这样的例子可不少,比如说这春满楼里四大花魁之一的如烟,以前便是个官小姐,拜佛出行的时候,路遇山贼被掳到了这里,起先也是一副高高在上、誓死不从的样子,后来被打得多了、饿得多了,还不是服软了。起先永娘也担心过会不会留有后患,被如烟的家人找上门来,后来才知道,这世间的一切,从她进了这春满楼的门槛便注定了。
如烟姿色实属上乘,琴棋书画又样样精通,很快便成了炙手可热的花魁,名动一时,慕名而来的人来多了,她的遭遇便也被传了出去。起先这小贱蹄子还不死心,偷摸着让恩客带书信给她的家人,想让她的家人来这里赎她。永娘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家书都传了数十封、十几天了,骇得她都想着若情况一有不对,到时候便扔下这春满楼上下百口人,攥着老本跑路算了。
只不过啊,她担惊受怕了小半年,根本就没什么知府官老爷找上门来,想想也是,再是金枝玉叶养大的女儿,只要进了她这春满楼半步,便就再也不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了。如烟家里是官大势大,可这样的人家,也最重名声。谁愿意大老远地来找回这样一个残花败柳、败坏家风的女儿,只怕家里人都权当做她死了。
后来如烟自己也等地心死了,安安分分地做她的花魁,甚至比她自幼培养大的那一批都还乖。
于是永娘嗤笑一声,满脸都是揶揄:“那你究竟是哪家的贵族子弟,倒是报上名来。”
“…………”江尘沉默,偏生自己这身份说出来又太过匪夷所思,别说这老鸨不信,他自己都有些难以启齿。罢了,现下这困局不过几日光景,他也只能先忍住,等自己的暗卫来。毕竟这些自己培育多年的暗卫可都不是吃素的,循着蛛丝马迹便能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