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冬,天寒地冻,雪花簌簌落了几天,冷宫的积雪已经能没过小腿。

这里位于皇宫的边缘,像是被无形的结界和周围隔开,和奢华金贵丝毫不沾边,院里长出来的野花野草尽数被大雪覆盖,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儿。

顾璟言怔怔的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冷风飕飕从破损的窗子吹进来,刮在脸上像刀子似的,炉子里的炭火早在半夜就已熄灭,单薄的被子几乎起不到任何御寒的作用。

苍白瘦弱的少年人坐在床上发呆,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又回到了这里,他应该已经死在漠北城外才对,那些贼人穷凶极恶,被追的走投无路只想同归于尽,不可能留下他的性命。

刀子穿过身体的疼痛感异常清楚,他似乎还看到了大傻疯了般冲过来,再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死之后,还能再活过来吗?

少年人茫然的想着,抬起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戳戳身体,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

死而复生,是真的吗?

冷风呼呼吹着雪花,夜色散尽,黎明降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走进来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太监。

顾璟言睁大了眼睛,看着记忆中已经死去多年的人,鼻子一酸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安……安伯……”

安伯没想到他已经醒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手忙脚乱过去,“小主子,是不是冷了?安伯马上把炉子点上,快别哭了。”

哭不得,可哭不得。

小主子身体不好,心智也比不过同龄孩子,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只能仔细养着,皇后娘娘在的时候有无数金贵药材供他们取用,如今没有皇后娘娘,他们被贬到没有人烟的冷宫,连饭食都被克扣,又哪来那么多药材给小主子温养身体?

安伯叹了口气,摸着少年人冰凉的身体,哄着他乖乖待在床上,然后将大小参差不齐的炭块放进炉子,他能找到的炭块都是别人捡剩下的,火苗升起来也不敢靠床太近,烟气大熏人,小主子受不住。

唉,宫里哪个皇子不是锦衣玉食,皇上将上一辈的恩怨发泄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真是造孽啊。

顾璟言像是感觉不到冷,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在房间里忙碌的安伯,生怕自己一走神,这人就又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别的小孩儿聪明,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可是现在,他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确死在了贼人手中,只是又活过来了,回到了国都没有被攻破、他还和安伯生活在冷宫的时候。

世上原来真的有死而复生这种神奇的事情。

面上已经带了老态的太监穿着几年前的破旧衣服,手上也是布满了冻疮,明明才刚四十岁,身体却衰败的和六十岁的老人一样。

母后病逝之后,父皇将他放在冷宫不闻不问,以前的下人要么丢掉了性命,要么不知道被遣送到什么地方,只有安伯被留在冷宫照顾他。

偶尔路过的宫女太监们说,父皇是看他傻兮兮的,怕他自己把自己饿死在冷宫,所以才将安伯留下,虎毒不食子,圣明天子自然不能背上残害亲子的罪名。

后来,蛮族大肆入侵,很快就打到了京都,父皇带着美人朝臣南下避祸,将冷宫里的他忘的一干二净,要不是安伯拼死将他带出冷宫,他大概真的会成为本朝第一个饿死在冷宫的皇子了。

现在皇宫还没有被攻破,他可以带安伯躲过那些强盗去找大狗狗,天底下的贼人强盗都怕大狗狗,他一定可以让安伯活下来。

安伯将坏掉的窗子装回去,察觉到小主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走过去给他掖好被子温声道,“怎么一直瞧着安伯看个不停,在想什么?”

少年人歪着脑袋,乖乖回答,“在想大……大狗狗。”

安伯愣了一下,然后叹息着拍拍他的手,“以后如果有机会,安伯一定给小主子寻来世上最温顺的狗崽儿,现在外面乱糟糟,宫里也人心惶惶……唉,怎么说起这些了,小主子饿了吗,安伯去做饭,你乖乖的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好。”顾璟言乖巧应道,看着安伯叹着气走去小厨房,然后用他那不怎么灵光的小脑袋瓜思索如何安全的离开皇宫。

然而,在蛮族入侵之前,皇宫各处都有侍卫巡逻,冷宫也不例外,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废物,安伯也不会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