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野抬手,看了眼表,说:“毕业典礼已经开场了,我预计一个小时以后上场,演讲在十分钟内,你等我这十分钟就可以。”
他摘了周齐的帽子,细致地理好了周齐被压在帽子底下的每一撮软毛,才又重新把帽子规规整整地戴回去。
声音很轻。“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起毕业的。”
晚了三年的,大学毕业。
“……好。”周齐低了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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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出国去旅游?”江正鸣一脸特惊讶的样子问。
周齐咕噜噜从吸管吸上一大截可乐,“嗯”了声。
江正鸣:“那你去多久啊?”
“这事很难说。”周齐想了想,“可能三五年,也可能七八年,但有个意外,一二十年,二三十年也有可能。”
江正鸣:“……”
江正鸣:“你这不是旅游,是偷渡吧?”
“……”周齐呛了下,抬眼,“放屁,我多去几个国家不成吗?”
“你是准备全球每个国家都去一遍?”江正鸣不太敢信,“你认真的?去一二十年,你骑自行车环游世界吗?”
周齐:“……”
周齐没话说,就做了个总结,低眼道:“谁知道呢。反正我过来就是跟你说声,以后可能得有段时间不见面了。”他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也和你说声,比赛可以输,但以后别再给lpl赛区丢脸。”
江正鸣沉默了一会儿,他分不清楚周齐在这里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又怎么可能有出去旅游不回来的这种事。
开玩笑的——可江正鸣没法从周齐的语气,表情里来劝自己相信,周齐是在这儿信口开河地骗他。
一时间,周齐不说话,江正鸣也不说话了。
清早,kfc也没什么客人,日光渐热,灼烤着一片安静。
“真的?”好久,江正鸣才这两个字。
周齐笑着,懒洋洋地:“骗你干嘛?”
“不回国了?”
“可能吧。”
江正鸣狠狠地喝了半杯可乐,冷嘲热讽似的说:“那就微信联系呗,搞得跟上个世纪你坐火车去外地上学,让你爹我给你送行似的,你矫情不矫情啊?”
周齐笑了,笑了好几声,举杯可乐。“滚你妈的。”
江正鸣撇撇嘴。“狗东西。”
把一整杯冰可乐都喝掉了,江正鸣才又问:“傅野知道吗?”
周齐笑着点了下头。
“行吧。”江正鸣又扫码点了分餐,盯在手机上,“随你的便吧,不回国正好,我也不想看见你。”
周齐没说话,慢腾腾他喝东西。
直到好几分钟,三分钟,五分钟。江正鸣把手机丢到了桌子上,盯着周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但周齐你去哪都他妈的好好训练,别光快活,lol就菜成狗了——我还得赢你,懂?”
“行啊。”周齐挑了挑眉。“我等你,等你赢我。”
“记住就行。”
江正鸣桌子底下的手攥了攥。“还有,你要哪天回来……”他顿了顿,“记得找我吃饭。”
“知道了。”周齐往窗外看过去了,“要我回来的话。”
可他不会回来了。
也不会再见面了。今天是最后一面,今天是他最后来cmr找江正鸣。
总是这样。朋友流水似的来,流水似的走。分道扬镳,各有去向。到头来,仔细数一数,其实他还是一个人。
但周齐没那么多要求,有人向他说句话就够了。
说的到底是“抽烟吗”,“喝一杯”,“去跟哥们儿干一架”,还是“跟我走吗”,“我陪你”,“别难过”,也没那么重要。
或者说都挺重要的。
周齐房门虚掩着。傅野停了停,看见周齐倚在电竞椅里,机子没开,只一个人懒懒散散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有点儿倦怠的样子。
傅野敲了敲门。
周齐转过头来。“干嘛啊?”
傅野立在门口,问:“累了吗?”
周齐笑了声:“我刚睡起来。”他起身,走了过来,到门附近的柜子上拿了手机,调出日历划了几下,没头没尾地说,“今天八月二十了啊。《十七》下周首映。”
“嗯。”傅野望着他。
周齐收了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有话要说,可周齐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口,就拉过傅野领口,流氓似的亲了一口傅野。
“九月一号。”最后周齐只挤出来一个日期。
傅野嗓音很低:“然后呢?”
“你记住这天就可以了。”周齐仰了仰下巴,嘴角勾笑,“这回我也不算什么都没和你说了。”
周齐拉过傅野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亲,又自然而然地,看着傅野的眼睛,张嘴含了一个指节进去。
“砰——”
肩胛磕在门上的声音。
细微的金属扣碰撞声,衣料摩擦的簌簌声。
还有一句语气平静,唇齿力道却发了狠似的重的:“好……我记住了。”
九月一。
江正鸣给周齐打了个电话。前两天周齐刚联系过他,看样子还没出国,他想再给周齐做个最后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