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从后门偷偷溜回了教室第一排,还有十几分钟放学。
一中是市重点高中,虽然是音乐课看电影,还关着灯拉着窗帘,教室里黑漆漆一片,可仔细看,还有不少同学在看教科书写作业。
周齐往后面的同学们扫了两眼,看见大片大片做卷子的同学,稍感一丝学习的压力——大家都这么爱学习,要考到年级第一,他只能熬夜刷题了。
考到年级第一,至少得考到七百分以上。像这次月考,学校老师出的卷子难,所以最高分只有705,但要是到了期中期末这样的市统考,卷子简单,年级第一至少要在730以上。
周齐有点回到青训队里的感觉,一群十几岁的小孩没日没夜地训练,一遍遍地看复盘找问题。只有最有天分又肯努力的那几个人才能留到最后,再一层层上去,从二队到一队,从替补到正式队员。
周齐从没质疑过自己的天分,从他进青训队,在同一个位置上他永远是最有天分的那个。
所以努力就好了。
周齐认为,他努力可以获得一切——学习也是。
年级第一回来了,周齐瞄了他一眼,凑过去点:“没生气吧?”
年级第一面无表情:“没有。”
周齐得寸进尺:“真没?那你给我笑一个看看?”
年级第一冷飕飕地看了周齐一眼:“你很闲?”
周齐笑:“没有,我这是看你好,所以跟你话特别多。”
傅明贽稍稍僵了下,不动声色地偏过视线盯着投影屏。他不知道回答什么,第一次会感到窘迫,而他又为自己的窘迫对自己感到恼怒,只能地“哦”了一声。
周齐看傅明贽皱着眉,有点惊奇:“你真不高兴了?是我话太多了吗?”
年级第一恼怒地攥紧了笔,生硬道:“你周末什么时候有空?到学校来我给你讲剩下的卷子,如果你作业不会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我给你讲。”
周齐挑眉:“周末你要给我讲卷子?”
傅明贽:“嗯。”
周齐想了想:“行啊,时间的话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要来学校的话……今天下午放学你方便吗?”
听见“今天下午”,傅明贽短暂地怔了一下,但神态如常:“可以。”
“不会太晚,”周齐看着表说,“五点半放学,需要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吗?可能六点半离校?”
傅明贽语气淡淡地:“我家里未必有人,不用打了。”
王八攻这个人是真的挺好,周齐在办公室看见他的第一眼,还以为这小同学特别难相处,一副不冷不热、油盐不进的样儿。
到了六点二十多,教室里早只剩下了周齐跟傅明贽两个人,周齐转着笔说:“你挺乐于助人啊,三好少年,谢谢你了。”
傅明贽掀起眼帘瞧他,问:“这道题听懂了?”
周齐笑着:“懂了……你这么乐于助人,应该有不少朋友吧?”
傅明贽垂下眼去写下一道题的解题步骤,嗓音冷冷淡淡:“没有。”
周齐问:“怎么会,为什么啊?”
笔尖顿了顿,傅明贽没说话,又继续写答题步骤去了。
因为他不乐于助人,他不喜欢与人交际。
只有周齐这么看他。
因为他只“助”过周齐一个。
但这些事傅明贽不想说出来,既然周齐认为他乐于助人,就让周齐那么认为吧。
除此之外,他也给不出给周齐讲题的合理解释。
周齐等着年级第一给他写答题步骤,一边夸他:“你写字真好看。”
他嘴里在夸傅明贽,眼睛却在看靠近教室外走廊那面墙上的窗户。
窗外有人走过,停顿,折返,停顿,走过。
已经将近六点半了。
那个人在等谁?
等班里的谁?
因为傅明贽向他这边微微侧着身,所以背对着窗户,对窗外无所察。
周齐说的话听不出异常:“等一下,我出去上个厕所,你先写着,我马上回来。”
年级第一仍然没回话,周齐出了教室。
教室外的墙上倚着一个少年,规矩地穿着校服,瘦瘦的,但不高,比周齐矮小半头,唇红齿白,花似的能掐出水来。
周齐故意向厕所走,少年果然跟了上来,一把拉住周齐,盯着他,仰起纤细的脖颈,恨恨道:“周齐,你是存心来恶心我吗?你得不到我,就缠着我喜欢的人?!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这小同学长得有点女气。
周齐顿在厕所门口,恶劣道:“小姐姐,这是男厕,女厕在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