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佩抱着自有的信心,孤身一人地对着七十七王宣战。就如同他所说,诸王的联盟从一开始的圣明,到现在的,确实是在走入一条无法回头的下坡路。那些史上灿烂耀眼的王者,就好像是照耀过一段时日的星星,他们的光芒虽不朽,但终是有些遥远了。
拜蒙虽然与他结成了契约,但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不论是凯佩获得了优势,还是处在了劣势,他都抱着一种优哉游哉的观望之姿。凯佩也曾想要与他进行更深入的合作,可是,在拜蒙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他的打算数次被压了下去。
后面他也就不再说了。他意识到了拜蒙对他态度的不对,可他找不出原因,他怀疑他是认错了人,又或者是自己有什么连自己也不知晓的过去,但这些都没有依据。没有依据的猜测再多也是无用,他只能暗暗记在心里。
这一时期的动荡被称为“变革之始”,后面的一些列的大事又被称为“诸王的黄昏”。“白金护卫队”是王者联盟最强有力的武装军队,它拥有几位的大骑士,和在魔术一道上走到第三重门的资深的魔术使,但他们也无法第一时刻就制止凯佩的反动行动。
凯佩仿佛对于魔术有着天生的天赋,他的才能之盛,令得当初的导师都为之恐惧。他的手段层出不穷,埋伏下的暗手也千奇百怪,将许多追杀在他身后的人都设计弄死。他在此世没有任何的牵挂,没有可供他人拿捏的弱点。他规律己身,用最高的要求来规范自己。他几乎就是一个完人——除开他那颗被疯狂与执念所侵蚀的心。
这股混乱就好像是隐藏在地下已久的暗火,在被他启发以后,在诸王终于有了颓势以后,就被人从沉睡中唤醒。它们由上而下,由他们往日里不曾重视的微末之端,一路延烧到他们所能看见的地方,而现在,无数股结合在一起,令他们也不由得为之侧目。
但更重要的还是凯佩,因为他的魔术造诣,当代无人能及。
而拜蒙的存在就更是令人为之忌惮。虽然过去的王者通常都会与地狱中的魔神有着或深或浅的关联,但是到了后来的现代,这种联系就开始薄弱起来。一部分是因为这些新王不愿付出代价,他们的身份已经足够尊贵,不需要让他们去付出代价维护统治;一部分是出自地狱的原因,魔神们回应人们的需求,却不会亲自前去显身,因为他们知道,人类的归人类,魔神的归魔神,地狱的主人虽然不会限制他们亲自插手人间,但也不喜如此。
一股狂风席卷了魔术界,少有人能独善其身,一些人为诸王所引动,选择了为他们献力,一些人为各种其他的因素,选择了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而这样的时代持续了三十三年,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的波云诡谲与令人惊骇的事发生。在与诸王的作斗争中,凯佩就更是有三次陷入到了九死一生的境地中,若非是他准备得足够充分,很有可能,这一场的变革就要被阻止在了他身死的那一刻……但他终究还是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成果。
当他闯进最后的宫殿时,那一张张高高低低悬浮的金色的椅子从半空之中落下来,它们摔落到地上,金子的材质也不能阻止它们被摔碎。笼罩住这个空间的光源被毁损,一时之间,这个决定了人类未来走向的千多年的殿堂,也变得昏暗而衰败起来。一双双恶毒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看向凯佩,其中蕴含的恶意与诅咒,像是浓稠的黑泥一般包裹而来。
凯佩面不改色,他高举着据说是传承自罗马王凯撒的大剑,用箴言的魔术来笼罩着自己,他赞颂着冥冥中那位神祇的名,用先人的诗歌缀饰祂,然后,就冲着剩下来的幸存的王,用武器与魔术一起攻击了过去。
那一日的哀嚎声响彻了众人的耳膜,出来后,没人再谈那昔日高高在上的诸王。白金护卫队在外面剿灭了一部分的教徒,可更多的被蛊惑的人奋不顾身地往上涌来,而他们与诸王的联系也在某一时刻被截断,在这双重的打击下,这支依旧保有最高战力的队伍不得不往后收缩,他们失去了精气神,成为了旧时代中的残党。
凯佩终于完成了他的愿望。他看着诸王的血染红了三元会成员们的双手,尸体铺满了辉煌的殿堂,昔日所有的光荣都陨落成灰,他闭上了眼睛,双手高举,在魔术的三重门前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拜蒙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他出现在凯佩的身旁,抱着双手,冷笑地看着这一切……一直到他所观望的人的神情由热切转为失望,那因成功而潮红的脸,变为了铁青的色泽。他挑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讥笑。
凯佩见到无论是左边还是右边,那两条天使的道路依旧对他紧闭,只有中间的,被雾蒙住的小道翻滚着气流,没有拒绝他的通过。
但他看也不看它一眼。像是有着一种极为熟悉的厌恶感,令他根本就不想靠近那条狭隘的路。他看向拜蒙,咆哮道:“告诉我!我还缺了什么!”
拜蒙眯起了眼睛,他饶有兴致道:“你这是在质问我?”
凯佩丝毫不畏惧,他的双眼通红,像是赌输了一切的赌徒,他嘶吼道:“还能有什么比我做到的事更轰动?救了以色列的一个国家?战胜了一场的饥荒,还留下了诅咒的尾巴?神可以青睐这样的两个人,为何不垂怜于我?”
拜蒙就放下了手,他冰冷地注视着他,邪异与阴冷更甚:“你这是在质疑祂的决定?”
“我以为,”他慢慢地说:“你已经足够愚蠢了。你轮转了十三世,每一次都会做出些听起来厉害,但实际上又毫无意义的事。你以为这是祂想要的吗?不,这只是你以为祂想要的。你这傲慢与无知、短视与偏执、自负与自卑,这些神奇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的魂灵,也想要成为神座前的神圣?可不要令我发笑了!”
凯佩的脑子有一瞬间乱哄哄的,像是被雷霆劈过,他的口中流出了鲜血,是自己咬断了舌尖,他张开了口,声音像是渗了苦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遥远的像是陌生人的语音:“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十三世?”
拜蒙根本就不会在意他的心情,他甚至颇为期待他理想破灭后彻底被击溃的脸,他轻蔑地看他:“你这样的聪明,从之前就该有了猜测,又怎么会听不懂我的这句话?”
凯佩身体晃了晃,他的脸色转变为惨白,一位能令天下人为之恐惧的教会的头子,如今却虚弱到仿佛可以一击即溃,而造成他如此境况的,却是与之签契的魔神。他有眼泪从眼眶中流下,喃喃道:“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但拜蒙可不会提醒他,或者说,每一世的这个时候,都是他最为开心、最为神清气爽的时候,他虽然依了那人的意思,与此人签了约,可他并不喜欢他,准确来说,他不喜欢每一位受到祂“宠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