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一柄吸食人生命的魔剑,因为每一位上去试图将它拔出的人,最后都会变成白发苍苍的模样,皱纹爬上了他们青春的脸,挺拔的身体佝偻起来,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好像下一秒就会被上帝收走生命……他们确实会在今后的岁月中得享富贵,可那又能够享受多久?就像今日这样,一切从来都不是由他们自己所决定的。
亚瑟转过头不再看艾克特爵士和凯骑士。在这些天里,他确实和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有过接触,他确信这位爵士是真的把他当成他的那位私生子看待的,可也就是他,也是真的要把他的私生子送上绝境的,这二者之间从来都不矛盾……亚瑟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可他知道,这些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一直所担心着的陷阱,终是要将他拉入深渊之底,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从自己的那个村庄中跑出来,这让他选择出逃的决心显得尤为讽刺。
他被推搡了一下,双手终是搭上了那把魔剑冰凉的柄部。
犹如一只贪婪的巨兽张开了口,亚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这具身体当中飞快流出去,他的思绪在这样的危机下冰冷一片,濒死的感触让其身躯不断抽搐,许许多多的有的没的从他的脑海中纷乱涌出,他的一生眨眼即过,想要怀念都没有什么足够祭奠,他的皮肤渐渐地爬上来褶皱,金发也染上灰白,眼见就要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了……
“咦?”一道轻声从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身边响起,一位穿着束腰长裙的女仆原本还是漫不经心的淡漠的模样,但此刻她的目光却凝聚起来,就好像上一时的亚瑟还与其他的试剑者没有两样,但下一刻,他便变得格外与众不同起来。
“怎么了,梅小姐?”主教有些疑惑。
这位原本存在感一点也没有的女仆笑了一下,她长发是一种古怪的颜色,远望似是黑色,近看才知道是一种墨绿的色泽,她的眼眶很深邃,面部的轮廓并不柔和,但这不意味着她不美,她的美丽是一种与其他的女士不怎么相同的异质,她没有望向坎特伯雷主教,而是直视着庭院的中央,她微微开口,声音只传入到主教的耳朵里:“真是神奇啊,这个国度的王居然真的‘选’出来了!”
主教一惊,立即回头望去。
亚瑟不知道那边有人察觉到了他身体上的变化。他正沉浸在一种独特的思维当中。或者说,那是一份十分奇妙的体验,他好像记起了一道本该属于他的记忆。那该是他很小的时候,他被人抱在怀里,坐在膝上,有人的下巴正抵在他的发顶,用一种清澈温柔的语气在给他讲一个故事。
“……所有的领主都齐聚教堂,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拔出石中的剑,”那是一个年轻少女的声音,她抱着他,纤细的手正翻过他面前一本色彩鲜明的连环画:“除了亚瑟,他是不列颠的天定之王。他将带领他麾下的骑士创下不朽的伟绩……”
“他将庇佑自己的子民,东征西战,令所有的敌人俯首……”画上的小人骑着马,手里高高扬起长长的宝剑,和他同样戴着王冠的人跪伏在他的脚下。“他的伟绩流传到了后世,人们歌颂他的勇武,赞颂他的仁慈,”那个声音徐徐说道:“他们期盼着他的归来,愿他再次成为那片土地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