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政的神色,裴子青突然慌了,喝了口水,掩饰道:“那你懂得真多……我们没事讨论同性恋干嘛,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存在。你该不会单身疯了吧?”
秦政小声地叹了口气,够过裴子青的水杯也慢吞吞喝了口水。
水渍在秦政嘴角,稍稍流出一点,裴子青抿嘴看着,没有说话。
等秦政一点点把他杯子里的水喝完了,裴子青才问:“不开玩笑,跟我说清楚,秦政你刚才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秦政又把饼从裴子青那里够回来继续叼着,趴着问:“你说哪句话?”
裴子青有点愤怒又有点羞耻:“你说你心情不好是真的因为……因为硬不起来,还是在和我开玩笑?有病的话现在就和我去医院。”
秦政茫然地看着裴子青,好像在出神。
出神了好久,他慢腾腾挪起来,到裴子青身边,展开手臂,声音蔫蔫巴巴的:“抱一下好吗?”
“……”裴子青也站起来,喉结动了动。“为什么?秦政你到底……”
秦政抱住了他,说了一半的话骤地断了。
没什么区别。
秦政搂住裴子青腰,没精打采地想:他应该不算gay,顶多是个双性恋,刚认识魏寅庄的时候抱他跟现在抱裴子青感觉差不多。
后来才慢慢变了。
那他可能以后不会找男朋友,没什么兴趣。
女朋友又没有。
这他妈。
世上只有打球好。
秦政刚抬手想拍拍裴子青后背,跟他说声谢谢,忽然发现一点不对劲——
裴子青整个人都僵了,手臂垂在身侧连动都不动,呼吸不稳,细微地喘着气。
他硬了。
秦政愣了一下,想松开裴子青,可他刚松开裴子青腰,裴子青颤着手臂抱上来,紧紧勒住他后脊,原本秦政只虚虚地抱了他一下,跟平常和其他朋友拥抱没什么区别,可裴子青却抱他抱得很紧,胸膛都贴在一起。
他声音也在发抖:“秦政……你到底懂不懂?”
原来不懂,真不懂,裴子青说到这个地步上秦政也不懂。
但现在举一反三,了解不少。
裴子青这么说话,这么反应,秦政就一下子懂了。
他跟裴子青认识了五年。
突然懂了这么一件事,秦政脑子里空白一片。
秦政想说不懂,但不好意思说出口,说懂,又不知道说完后往下接什么话——
我懂你心意了,我们在一起吧?
还是我对你丁点儿兴趣都没有,以后也别当朋友了?
一回来碰上这么件事。
聪明一点也不是好事。
为什么之前五年都没事,今天他刚回来两个小时就出事了?
是他回来后变gay了刺激了裴子青吗?
秦政叹了口气,道:“你该知道你坦白了以后,我会回答你什么。”
“……”裴子青沉默了很久,依旧很紧地抱着秦政没松开,一旦说出来,就退不回去了,他只能继续向前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政干巴巴的:“我说刚才,你信吗?”
裴子青从胸腔里很长很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变得很疲惫,但他不肯松手:“我可以抱你抱得久一点吗?”
“都行。”秦政说不出拒绝的话,估计今天要到了他跟裴子青友谊的终点,悲从中来,道,“你顺便再跟我聊聊天吧,抱着不说话……不太好。”
“你想和我聊什么?”
秦政茫然地站了好一会儿,拍了拍裴子青后背,回答:“你从什么时候看上我的?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说?”
其实秦政估计裴子青不会回答他这两个问题。
因为裴子青脸皮很薄,很容易恼羞成怒,秦政连在他面前开带黄腔的玩笑都不敢。
但出乎秦政意料,裴子青声音依然还有点抖,说话速度也很慢,但他回答了秦政——
“从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裴子青抱得越来越紧,秦政跟他贴着,对他身体的反应一清二楚,“你很厉害,我家里人和我自己都期望我学数学……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同龄人,你知道吗?”裴子青喘了口气,继续说,“培训营结束后,假期我去你家找你,和你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
秦政眼皮一跳。
高二到高三的暑假,裴子青到他上高中的城市来找过他,和他一起住了半个月。
秦政记得那是他高中三年一天学数学时间最长的半个月,被裴子青盯着从早到晚,别的不干,只学数学。
秦政现在看不见裴子青的神色,只能感受到他气息在发颤:“我每晚都会硬,都想和你做,做梦都会梦见你和我上床的样子……”
秦政听得很羞耻,讷讷道:“我以为你每天都在想数学,做梦都是圆锥曲线。”
裴子青从来不会说这种露骨的话。
可他像破罐子破摔了一样,问:“你知道为什么我很少和你有肢体接触吗?”
答案按目前的聊天趋势已经昭然若揭。
秦政窒息道:“你,你别说了……”
“我怕我忍不住,被你发现……”裴子青声音越来越抖,“被你发现我这么恶心,发现我喜欢你,会对着你硬,对你有别的想法……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男人,那些人表白到你面前,你也根本不会接受他们,我不想最后和你连朋友都做不了……”
“可我真的忍不住了……你永远在我面前什么都不避讳,脱衣服、开我会想很多很龌龊的事的玩笑,还会凑上来亲我抱我……你不在意,我不可能不在意。秦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和我试一试好吗?”裴子青很无助地抱着他,语无伦次地乞求,“和我试一次,你如果真的接受不了我,我不逼你,我们试一试,好吗?”
“我……”秦政吸了吸鼻子,说不出话,“这他妈真是……”
秦政推开裴子青,裴子青一下松了手,踉踉跄跄失神地坐回椅子上,偏过头一言不发。
秦政很烦骗别人感情,也不喜欢耽误别人。
可看见裴子青这样子他也不怎么能狠得下心,于是开始冷静分析:“不是,你看,我们两个男的对吗?如果上床,你上我还是我上你?”
裴子青像又有了一点希望地看着秦政,嘶哑道:“你不能接受,我们可以不上床。你对我没有想法,我不逼你。”
“……”秦政噎了一下,又想分析别的,但他贫瘠的感情经历也不能给秦政什么靠谱的经验。他认真地想了好久,想不出什么,只能坦白,无论裴子青信不信,“我有过一个同性恋人,但后来我发现我也不会怎么当别人的恋人,你现在没和我在一起,觉得我很好,但如果我真和你在一起,其实久了你也就……”
秦政顿了顿,笑着继续:“也就烦我了。”
裴子青怔怔地看着他,慢慢露出震惊,像反应不过来:“怎么、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的事??”
“你出国那段时间,不是学校里的人。”秦政倒了点水,“很快就分了。”
“你怎么认识的?他是……”裴子青骤地一停,转而说,“他和你分了是他的问题,不是你不好,别人不会这样,秦政,你别一概而论。”
秦政又继续坐回去慢悠悠吃饭:“人之常情,离得远了看谁都好,近了就腻了。”
他舔了舔嘴角,笑着问:“你现在看我好,你说我厉害,跟你志同道合……可以后呢?以后你发现我根本不是你在暗恋里幻想出来的那个人,我根本一点都不厉害,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天天跑这儿跑那儿你逮不住我,和你在一起后我就不动弹了,天天跟个傻逼一样缠着你,你还觉得好吗?”
“我要是喜欢你,我就和你只当朋友。”秦政叹了口气,“总会烦的,何必呢?”
裴子青心口像压了一块很重的石头,压得他嗓子难受,说不出话,他很慢很慢地,才咬着牙,一个字一个碾碎了问:“他是谁?”
秦政刚剥了一只虾:“什么谁?”
“是谁……”裴子青觉得冷,秦政在他出国前不是这样的,哪怕秦政不喜欢他也不会说出这种话,“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秦政还不怎么在意地笑着,孩子气地把虾肉和笋片戳在筷子尖上晃来晃去,回答他:“我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