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稳地停在小孙眼前。
一根竹竿,粘着一张大白旗,正面“一卦十块”,反面“四海博爱”。
电动轮椅上瘫着一个男人,带着一副小黑圆圆眼镜。
男人一扶眼镜,冷酷问:“同学,算命吗,一卦十块,姻缘事业命运线,你想算的我都有。”
小孙:“……”
王秘书:“……”
男人一扯白旗,沉稳添:“纯算命,信得过。”
王秘书也扶了扶鼻梁上的职业精英细方框眼镜,冷静应对:“noblesse拒绝封建迷信,先生,如果您继续闹事,我就叫警卫来了。”
不知为何,与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那副黑圆圆眼镜对视时,王秘书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战栗,仿佛他与这个男人在命运中曾经相遇。
男人抿紧的嘴表示出他内心的冷酷。
王秘书几乎克制不住在男人隔过一副黑圆圆眼镜的注视下臣服!
但男人没理他,只是开起电动轮椅,围着小孙转了一圈:“一卦十块,不准不要钱。”
小孙只是个未出校门的高中生,在这种突发情况下脸都憋红了,扭扭捏捏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对不起,我不算卦。”
男人冷嗤一声:“不算卦,难道你们还在相信愚蠢的科学吗?”
小孙一听,又羞又气:“科学不蠢!”
男人又冷哼一声:“科学不蠢,科学能让你预知姻缘事业命运线吗?!你相信科学,却对未来一无所知!”
一通屁话,小孙居然无法反驳,急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随队老师刚去买水,那位noblesse的精英竟然也不帮忙……
其他同学,甚至还在笑!
小孙掏出十块钱丢在男人腿上:“我给你钱,不算卦,你走吧!”
男人收了钱,两根手指捏着镜框,把小孙看得浑身发毛。
然后——
“同学,我观你面相,有多子多福之象,观音庇佑,我想同学你必然将择日产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孙的缺德同学笑成一团。
小孙快气傻了,跺脚:“我是男的,你放屁!”
男人一震:
“叮!检测当前流浪受到奚落剧情点完成!”
秦政收了十块钱,脸上笑嘻嘻,压低嗓音:“以后你就懂了。”
“懂屁!你快走!”
王秘书已长久的沉默。
越久的凝视,内心越发激烈的战栗。
那熟悉的白发,那熟悉的轮廓,哪怕戴着眼镜,戴着方巾,举着“一卦十块”,王秘书终于被灵魂深处的敬畏唤醒,恭敬地一鞠躬,叫出了那个代表了无上荣光的称呼——
“总裁,您好。”
秦政一僵。
手中的“一卦十块”不由自主地盖在了脸上。
“嗡嗡嗡——”
小孙还没弄懂怎么那位令人尊敬的精英先生在对谁说话,眼前的骗子就“嗡”地一下,开着电动轮椅加速向远方逃窜,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告辞!”
王秘书凝望着那个远去的、电动轮椅上的背影,默然不语。
总裁,必然又有了关乎世界经济命脉的任务。
而他。
也要加强自己,鞭策自己,做一名配得上总裁的顶尖秘书。
秦政窜离了noblesse公司总部,一路窜到另一条街上。
还好是坐着电动轮椅出来流浪的。
不然太累了。
‘03,王秘书怎么认出我来的?’
秦政今天甚至找了一顶之前买的假发。
“您无需担心,此角色对您剧情不造成影响。”
‘……’
秦政继续无所事事地沿街前行。
今日冬季初雪,温度降了许多,细细小小的雪花轻飘飘地在地上积了一层浮尘似的雪,在光秃秃的枝丫上挂了一层半透明的白意。
秦政搓了搓手,开着电动轮椅,停在一处街边奶茶店,买了杯热奶茶。
这边离大学很近,过往来买奶茶的人很多,大多是学生。
秦政脸皮日益增厚,旁若无人地举着“一卦十块”,瘫在电动轮椅里等店员打包奶茶。
然后秦政无意看见路另一边走过来一人。
或许是该死的缘分。
让秦政逃无可逃。
秦政一看见那人,下意识地就想掉头跑。
林暖暖恍恍惚惚地转过街角。
她。
原本以为生命的阳光又重新照上她那颗阴冷潮湿的心。
可她错了。
她,依旧是从前那个羸弱、无助的女人,明明一直在等待着有人能看见她,能陪伴她走出这片黑暗,可最后等来的却只有男人冷酷的对待和所有人的嘲笑。
林暖暖的胸口两边还在因为那个男人,发胀的痛。
虚虚地捂住胸,林暖暖伤痛之极,情不自禁流下眼泪。
不——
她不能再哭了!
她要坚强地面对生活,她明明发过誓,不再让那个比魔鬼还凶狠的男人继续看她的笑话!
林暖暖一抹眼泪,坚强地抬起头。
然后一愣:
前方五十米。
奶茶店。
一个破烂道袍破烂头巾的瞎眼道士,一手举着“一卦十块”的旗子,一手举着奶茶,嘴咬着吸管,与她四目相对。
秦政高危预警。
奶茶放腿上,手放遥控器上,准备随时逃窜。
恢复手术成功了。
胸不歪了。
“师父!”
林暖暖唰唰唰跑了过来,泪眼朦胧。
秦政试图把脸卷进旗子里:“姑娘,我没收过徒。”
林暖暖径直扑在秦政腿上,顺势在秦政道袍衣襟上擦了擦眼泪,抓住秦政单薄的棉布道袍,凄声道:“师父,你我相见,必有缘分,命运让我在最彷徨的时候遇见你,你帮帮我吧!!”
秦政无处可放的双手捏紧了“一卦十块”,压低嗓子:“不收徒,不助人,四海为家,姑娘你放开我。”
过往学生,及奶茶店店员一并向这里投来惊疑的目光。
并指指点点:
“算命的吗?”
“好迷信啊!”
“看那道士穿的破烂,是个半仙也不一定……”
“得了,一看就是骗子,你知道那道士坐着的那个牌子的轮椅多少钱吗?”
“一卦十块钱,还能骗哪去?”
“估计不仅仅要十块……”
……
秦政有一丝羞耻:“你先放开我。”
只是林暖暖心硬如铁,岿然不动,揪住秦政薄薄的道袍,像是忽然想起心伤事,哭声由小及大,最后恸然大哭,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秦政衣服上,一边哭一边打嗝一边惨求:“师父,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帮帮我吧,给我算一卦……”
哭到痛处。
林暖暖扯出秦政的下摆蒙住了脸。
秦政听到了一声类似于擤鼻涕的声音。
“……”
林暖暖从秦政衣摆下露出两只通红的眼:“师父,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心伤事,不是在故意为难你……”
秦政艰涩道:“好,那你先……”
林暖暖:“我真的没有为难你,师父,给我算一卦吧!”
秦政:“……”
林暖暖又把脸蒙在了秦政衣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