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澶默不作声,少顷,才将那稍稍掀起的眼帘复垂了下去,“不用,你且去忙吧,我无碍。”
青徊应下,又讨好得应下,“姐姐稍侯,我这就去弄些好吃的来。”说罢,便退出房屋去了。
待青徊走了,屋内又是寂然无声,霜澶静静地坐着神思恍惚,不经意间瞧见那妆屉上放着的铜镜,霜澶鬼使神差得下了床榻,想来是许久不曾吃东西,一时竟有些站不住,可那铜镜好似朝她下了蛊,教她哪怕趔趄着亦要去瞧一瞧它。
霜澶连鞋都不曾趿,赤着足,跌跌撞撞得行至妆台,指尖微颤得将那铜镜捧起,上头却好似蒙了一层灰,教瞧不清楚脸,霜澶轻敛了眉头,抬起手腕将那铜镜拭了一遍,终看见了她如今的模样。
不见满面哀愁,唯余万念皆灰。
霜澶恍惚想起,待过了今日她亦不过十八,可如今她的心,却犹如老叟一般,哀哀欲绝。
……
霜澶正神魂混沌,那外头竟蓦然想起熙熙攘攘的声音,起初隐隐约约教人听不真切,渐渐得那声音愈发得吵闹,霜澶一时不解,轻蹙了眉头,将铜镜置于一旁,复缓缓行至房门边,拉开门,映入眼帘的竟是漫天飞雪,原这场冬日里头的大雪憋了这般久,终是在除夕之日下了起来,那院子雪虐风饕,已然是天凝地闭白茫茫得一片,霜澶不曾见过这般挦绵扯絮的大雪,不远处那廊下的秋千上头早教铺盖了一层,霜澶心下颤动,忍不住要行至檐下抬手去接,却在堪堪跨出门槛之时,便瞧见另一头回廊处已然吵闹不绝。
霜澶定神去瞧,只一眼,却教她寒毛卓竖,竟是张瑶华。
一旁的青徊与人推嚷着,只道不许进,那张瑶华带了那样许多的人,沈远亦不在,凭青徊与私宅的几个小厮女使如何拦得住。只见那张瑶华凛若秋霜,撇下旁人,一步步得向霜澶踏步而来。
霜澶心下不禁栗栗危惧,待那张瑶华身着大氅翩然至跟前,霜澶才发现,如今她只着了一件外衫,还正赤着足,于那纷纷扬扬的廊下与张瑶华面面相觑。
外头实在是冷,初初不觉,眼下教那寒风从内衫的衣襟去往内钻去,朔风砭骨,直将霜澶那空荡的衣摆吹得呼呼作响。
霜澶不知张瑶华为何会寻到这处来,亦不知她来做什么,这是霜澶头一回这般近又这般细致得瞧着张瑶华,她身上那桂馥兰香清香扑人,与云季芙那浓郁得不像话的脂粉味儿半点不同,更将她称得颜如舜华不可亵渎。
霜澶下意识得垂下眼眸,蜷缩着脚趾只觉无地自容。
那张瑶华抬了抬下巴,柔声道,“不请我进屋坐上一坐么,霜澶。”
骤然被点了名,霜澶竟不知是进是退,她统共见过张瑶华三两回,不知晓她是何样的女子,可眼下霜澶与这位太傅千金之间,却有了千丝万缕的纠缠,而将这团关系搅成一团乱麻之人,就是沈肃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