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谏笑笑,“听秋水说,你喜欢骑马,喜欢养小鹿小兔,可见以前在肃州日子过得必是极逍遥的,如今到了长安,虽繁华些,但街道坊市密集,人又多,很不习惯吧。”
“是有点不习惯,但长安好吃好玩的地方也多。”
这人今日来了什么兴致,竟和她聊起家常来了。步云夕悄悄打量了他一下,他今日穿一身月牙色襕袍,外罩碧色半臂纱衣,衣袍不知熏了什么香,有种清冽如松的淡香,她发觉他除了声音好听,人其实长得也挺好看的。
此时李谏提起小炉子上温着的酒,正要往她杯里斟,似想起什么,黑白分明的星眸带着探究,也抬眼看向她。落霞从小花厅半敞的窗扉透进来,让两人的脸都染了一层柔和的金粉,这四目一相交,两人都微微怔了一下。可两人都不愿先挪开眼,仿佛先挪眼的那个人气势上就输了,于是这本该短暂的目光触碰,硬生生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都感到些许尴尬。
李谏借着斟酒垂下眸子,“这是绿蚁,吃鱼脍喝绿蚁最是相宜,你可要尝点?”
步云夕也趁机收回视线,“那就尝点吧。”
一时无话,小花厅里只余炉子上的鱼汤咕嘟咕嘟的声音。大概是温过的酒酒性更烈,几杯下肚,便有股辛辣的劲儿在胸腔蔓延,李谏松了松衣襟,忽然问道:“你在肃州学过针灸?”
“为何这么问?”
“我昏迷后刚醒来那会,见你手里正拿着一根银针。”
“一定是你眼花看错了,我没学过针灸,倒是略懂些可助疏通经脉的推拿按穴之术,你昏迷不醒那几日,我试着捣鼓了一阵,但你能醒过来,全是御医们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步云夕面不改色,拿起一块毕罗咬了一口,“这毕罗果然好吃,你不尝尝?”
能在自己面前扯慌扯得如此淡定,手都不抖一下,也是个人才,李谏看戏似地看着她,心里由衷地赞叹一声。话又说回来,谁心里没个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横竖她对自己并无坏心,姑且由得她。他顺从地说声好啊,刚拿过一块毕罗,春晖便在外头气喘吁吁地禀报,宫里来了人,急传靖王进宫。
“刚才吓了我一跳,幸好你够镇定。”李谏走后,素音长长舒了口气,“他怎么忽然想起那日的事儿来了,莫非是有所怀疑?”
步云夕一边吃着毕罗一边道:“我终究是个赝品,不可能事事做到滴水不漏,靖王又不是傻子,有怀疑也正常。你要是多留他几回,只会露馅得更早。”
素音有点悻悻的,嘴硬道:“主子不受宠,我们这些做侍婢的如果也不着急,不替主子谋算,岂不更惹人怀疑。”
“总之我留在此处不是长久之计,迟早会露馅,等时机成熟,我还是要离开的。”
素音抿了抿唇,再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