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吸了吸鼻子:“没有,他回去了。”
回去了好,回去了被拍到的机会就少。唐舟看了一眼周周,垂下眼说:“别哭了,我不该吼你。”
周周揉了揉眼眶,“我没哭。”
唐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们还有没有说其他的事?”
周周刚想说没有,随后便想起陈原读书的事,于是告诉他:“他说他要出国念书去了。”
唐舟一怔,“……真的?”
“真的。”周周观察着哥哥的脸色,却越看越觉得奇怪,“你笑什么?”
“没什么。”唐舟重新在床上躺下,“帮我把房门带上吧,我要睡觉了。”
此时陈原在楼下抽完了第六根烟,他踩灭烟头,感到脖子有点僵硬。唐舟所在的楼层实在是太高了,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窗口到底是哪一间。回想起自己当初连夜搬来的时候,那是狼狈万分,现在只觉得无论是眼前这间富丽堂皇的大厅,还是那扇遥远的落地窗,都和他没有关系。
要是唐舟明天不发高烧,这大概就是他最后一次过来了。
晚风吹得陈原的思绪纷纷扰扰,他抽出口袋里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抬高胳膊,舒展开五指。
浩瀚的夜空之中,除却几颗寂寥的星星,隐晦的图腾逐渐显露出原有的繁复花纹,乍一看是交错纷杂,陈原却知道它们存在指向性。无限的可能性中,唯独他这一根却过早地衰落。
他曾经无数次这样观察过自己的红线,一开始还觉得难以接受,不愿去看它,仿佛它是一块难看的胎记,后来好像也习惯了,习惯了和它共存,习惯了兴头上总会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离婚的时候他的心理预期曾经往下掉了好几个档,可遇见唐舟之后,又觉得它或许不一定是个诅咒,他的预期便和这根线一起波动着,起伏后永远跟着下坠,触底后又会被给予一颗甜枣,好似一根没有终点的波浪线,他永远也无法得知自己最终会停在哪儿。
就好像现在他终于等来了梦想成真的这一天,尽管付出的代价却是他难以想象的。
黑暗的卧室之中,唐舟在床上坐起身,拿过那盒感冒药在手里仔细摸了摸,然后又放回床头柜上,和那瓶布洛芬并排摆放。他抬起自己的左手腕,难得端详起这个陪伴他长大的、多余的印记。当年唐太太威逼利诱才得以成功逼婚,他自嘲地想:万一线的另一头曾经系着陈原的手腕,他们到底是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捆绑更好,还是像现在这样走散更好。
两人同时望向自己的手腕,一位高高扬起下巴,好似在仰望头顶的星辰;一位坐在床沿,低垂的视线仿佛能够穿越四十多层的距离落在对方肩上。他们都在这一刻想象着,有没有可能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之中,他们不仅仅是陪跑关系;有没有那么一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可以在拥挤的人流之中牵起各自的手,不用担心被人群冲散,也不需要顾忌未来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