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凛雪不愿深究的这种心思,在之后的无数日夜里注定成为他的折磨。
自己独住之后,狄蕉的成长堪称神速。那些曾经可爱得令人融化的天真无邪,如同脸上迅速退去的婴儿肥,成为孩童时期美好的记忆。
这两年来,狄蕉脸上的笑容出现了变化,不再如午日春阳般灿烂耀眼,而是如被薄云轻覆,敛起了部分心思,却较原先多了份神秘,反而更加迷人。他瘦了,却也长高了,再站在几位师兄身旁,只看身高几乎相当。
十五岁的狄蕉,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长成了一个眼神微沉,却暗蓄锋芒,又璀璨如星的年轻公子。他的魅力单看芙蓉堂有多少女修想尽各种办法在他面前掉手帕就看得出来,真真是凌霄阁女修们最想嫁的人,没有之一。
至于男弟子们,每当看到小狄公子又为女修们捡起手帕,彬彬有礼地归还给对方,同时附赠一句‘下次小心,别再掉了’,都纷纷替他扼腕不已。真是羡慕、嫉妒却又恨不起来呀!主要是狄蕉小师弟实在是太好看了!那种好看的程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就算偶尔酸一下,嫉妒一下,那也完全是自惭形秽罢了。
十五岁的狄蕉,谪仙一样。明明穿白会更加仙气十足,他却偏要一身红装走天下。若是有人问他,‘你为何会选如此艳俗之色’?狄蕉也不会恼,他只会微笑着告诉你‘心之所向,唯红色无以寄。’
外人听了此话,只会感慨狄蕉已有了心上人,不知是哪个女修能得如此殊荣。真正明白这话中意思的人,却又惊又慌又喜得好多个夜晚睡不着。
然而,奇怪的是,因狄蕉这话失眠多日的人,竟然不只一个。
首先便是他的大师兄苍凛雪,其次还有他的三师兄齐崖。
这红装寄情一说,原本就是齐崖科普给狄蕉的听得,那还是他十三岁时在一位仙士的喜宴上,齐崖给他上生理课时讲过的内容。齐崖认为阿蕉一定是听了自己的话,想以此暗示自己他心系于他。
苍凛雪却比齐崖知道得更多。当初阿蕉第一次穿红衣时,苍凛雪便觉得过于妖艳,私下里提醒过他。当时狄蕉是怎么说得来着——
‘师兄觉得红衣代表什么?’狄蕉微垂着眼睑问他。
春日的暖阳透过窗棂照在坐于窗边的少年身上,那侧沐于光中的侧脸晕着金色的红,他放于身侧的手握成拳头,似乎还在微微颤着。
阿蕉在紧张,在害羞。
苍凛雪意识到这点后,回答也谨慎许多。不知从何时起,他无法再一眼猜透阿蕉的心思,因此,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红色属火,多用于喜庆之事。”
“嗯,”狄蕉点头,似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抬起眼眸定定望向苍凛雪,说:“婚宴之时,情侣之间多用红色。我,我曾于梦中穿上此衣,想,想来那人若是能明白我的心意,终有一日也会跟我穿得一样,携手一生。我不过就是,先穿着罢了。”
苍凛雪微惊,想要说什么,却被狄蕉急急抢白:“我愿意等,一生一世都没有关系!我不想听拒绝的话,我就要一个让我等的机会,就这样吧!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了!”
狄蕉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了,留下苍凛雪一个人怔怔地愣了好久。狄蕉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他如何还能不明白小师弟心中所念之人和要等的人就是他呢?!可是,他闭上眼想像了一下自己向狄蕉出手,那种仿若深入骨血里的禁忌之感又翻涌上来,随之而来得是无数声来自四面八方的训骂“畜生!你竟然这样对自己的小师弟,那还是个孩子啊!”
脑海里浮现的也是阿蕉刚进门派时的那张天真的笑脸。
下不去手!!
苍凛雪无奈长叹。从这天起,他每天都被焦虑、紧张、气恼折磨得夜不能寐。
他发现,仅是凌霄阁内,明恋、暗恋阿蕉的人早已不计其数。这种情况,随着狄蕉越长大,越是泛滥成了——他的灾难。因为,喜欢狄蕉的人不光是女修,就连门派里的男弟子也……
最光明正大喜欢狄蕉的男弟子,自然要数齐崖了。这家伙从十几岁就放出豪言长大了要娶狄蕉,如今长大了,那脸皮自然比十几岁时更厚了。他简直是从来不避讳对狄蕉的感情,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喜欢他的小师弟才好。
因此,齐崖天天拉着狄蕉腻在一起,也不知两人有什么可说得,咬耳朵嚼舌根得那么欢畅。苍凛雪只要一看到,齐崖凑到狄蕉身边,眼神就会冷成暴风雪前夕。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感情,哪里是那么简单一句话就说得清?矛盾从来都在,就像苍凛雪的感情一样,明明自己又舍不得出手,可看到别人出手照样会被气得发疯。
这种情况,在最近简直越演越烈。因为,苍凛雪发现,这几日,不光齐崖就连韩子昕也每天半夜偷偷钻进狄蕉的房里不知去干什么了。若仅是如此,苍凛雪第二天难免教训一顿那两个不懂事的,关键是每天都是狄蕉亲自给他们开门!——亲!自!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