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月娘这副笃定模样,心中渐渐明白过来,想必前些日子那番说辞,并不能自圆其说,我说者无意,月娘听者有心,回去后暗暗琢磨,想出了这许多漏洞来。
那日我因着骤见司徒陌慌张失措,又加之彼时他正在房中,这才一心生了二意,说话遮掩,这会儿神清气明,前后因果想了想,当下便决定不再欺瞒月娘,实话实话。
我清了清喉咙,心中暗自组织了一番语言,向着月娘,说出了实情。
“月娘,那日我确有隐瞒,只是事出有因,情绪慌张,这才向你撒了谎。”
“你还记得吗?那日在城门口布粥,我的马车上方插了一根旗杆,上面写了“司徒府”三字。”
月娘如被闪电劈中,惶惶然不知作何表情,半饷方才问道:“暖暖,你在京城所许配的人家,难不成竟是巡抚大人?”
我点头道:“正是,其实巡抚大人并没有我那日所言般不挑女色,人尽可妻,他只是如一般男人那样,三妻四妾,妻妾成群,别人都觉得这是再平常不过之事,农夫才只娶一房妻子,律法不许纳妾,而官工商,却是可以恣意的。”
“可我偏偏就是那个异类,我瞧着堵心,觉得生不如死,这才有了跟你约定出逃一事,只是没想到,大明王朝疆域如此宽广,竟还能叫我们遇见,所以那日在知府府里才会失态。”
月娘颇费了些功夫消化我这番话,我也不去勉强与她,只是静静相陪。
许久之后,月娘这才抬头,眼眶里竟含着泪水,我大惊,从袖笼里掏出帕子,替她抹泪,“月娘,何故落泪?”
“若有什么不顺心之事,说出来我与你一块儿承担。”
月娘一向是个爽利性子,那日在城门内守护各自夫君,她不过与我一眼投缘,便将贴身玉佩托付于我,又将家中不如意之事和盘托出,她一直便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
她不错眼地瞧了会儿那棵榆钱树,“小时候还在张府里头时,奶娘也常常摘了榆钱串儿,熬了米粥或是泡了果茶,拿与我喝,那时候年纪尚小,不识人间愁苦,也不知情爱滋味,每日吃了便睡,睡了便吃,日子是极好混得。”
我不言不语,任她倾述。
又听她说道:“暖暖,我喜欢上一人,真正是一眼便喜欢上了,那人身居高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正妻也必定是出身名门,与他家室相配,可怜我一个寡妇,自然不奢求名分,我向来瞧不起做人小妾,可这会儿喜欢上那人后,我才明白,只要能与他相伴在一处,莫说是小妾,便是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我也是心甘情愿得。”
我渐渐品出些味道来,犹犹豫豫瞧她,说实话,我身边的知心人不多,知府夫人算一个,月娘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