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大娘子听她服软,只觉得自己果真算无遗策,她心里高兴极了,可嘴上还要装出一副样子:“自然。只不过,你虽是郡主,但若进了我步家的门,也不可再端着郡主的架子,事事遵从公婆主君,才是正理。”
若非姜嬉重活一回,听见这话,就真以为这步大夫人是为了步家、为了儿子的将来做打算。可事实是,她无此才德,眼皮子浅到只能胡乱抓住跟前的机会,为达目的,无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她后来甚至为了填补步家的亏空,用药染了旧草,顶替新草送往边城。
步家做的是军需马草的生意,这几年外寇渐平,疆土初定,马草料用量逐渐少了许多,步家无生意可做,银子入不敷出,逐渐亏空,甚至欠了许多外债。步大娘子为了填补亏空,典卖多处马草田地,以至于后来边城告急,大庆兵马要大量马草。她交不出来,只能以旧草顶替。
尽管如此作为,步家的账上仍旧满是疮痍。若是此时,步家长子成为大庆朝第一郡马,步家就能用姜嬉的丰厚资产填补亏空,这是最快、且最现成的法子。
她的大舅母,要用她喂饱整个步家。
姜嬉想及此,心中冷笑,直接问道:“步家如今亏空甚多,若我从自己账上拨出些银子填补进去,权当是资助我母亲的娘家,舅母可愿放我一条生路?”
大概是没料到她如此洞明俗事,步大娘子心里咯噔一声,眼尾直跳:“姐儿说笑了。”
这可是令步家面上无光的事,她绝不承认。
步大娘子极力按捺着自己的不安,胸口起伏着。相形之下,安然坐着的姜嬉一派沉静,正炯炯地看着她,秀气的脸上仿佛一片深潭,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是天生的勋贵气场。
这样一比,步大娘子更觉得自己跳梁小丑一般,她深深提了一口气,轻轻绷起的身子落回椅子上。
姜嬉道:“我给你八万两银子,你放我走,且要保证闭口不提今日之事,如此一来,于你百利而无一害。如若你不肯,非要我今日在此受辱,那么,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可曾想过,我若逃出生天,你步家上下百余口,会是什么下场?”
她的声音仍然娇柔,轻声细语,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汗毛直立。一开口轻飘飘的就是步家上下百余口的命。
步大娘子紧紧抓住扶手,指甲都要嵌到木头里去。她身旁的仆妇也慌了神,嘀咕道:“传言郡主向来怯懦,怎么如今开口就是喊打喊杀的?”
“人善被人欺,”姜嬉闻言,定定盯住她的步大舅母,挑起嘴角笑道,“自打今日开始,姜嬉必不会是从前的姜嬉了。”
从前她怯懦忍让,处处为他人着想,得来的不过是倾心一片反被抛弃的下场,甚至差点横尸街头、差点死于乱军凌辱。若非老天有眼,她要被千足万脚踩成肉泥,要受千古唾骂。
她这话,既是告诉步大娘子今时不同往日,也在告诫自己,绝不可重蹈上一世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