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了啊。”他笑道,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精神科的大夫对人类的情绪更敏感,他已经察觉到两名访客之间的气场和以往很不一样——虽然交谈不多,却有种对彼此非常熟悉的感觉。
“是啊,大夫,这个是子晨,第二人格。之前就是他在主管身体的。”严轲满面春风地为大夫介绍。
胖大夫冲子晨点点头:“难怪今天的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
子晨是第一次以自己的人格来接受治疗,有些生疏地冲大夫点点头,又茫然地看着严轲。
严轲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抚着:“不用担心,接下来跟随大夫的指示就好。我就在门外等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严轲出去后,胖大夫指了指门外,问子晨:“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
“诶?这个和治疗有关吗。”子晨一阵紧张,这也太切中要害了。
“当然有。你的运动障碍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心理层面的沟通必不可少。”
楚子晨点了点头:“……只是朋友。”
在两人聊天的过程中,催眠和暗示不知不觉插入了进来。
治疗结束后,严轲进入诊疗室。胖大夫对他们说:
“能让更有主导权的人格回来是很好的事情,而且子晨也是更容易接受暗示的体质,接下来的治疗应该会顺利很多。”
严轲看上去比子晨还高兴。“真的吗?太好了!”
“不过还是要注意下肌肉萎缩的问题,回去以后呢,多辅助他躺在床上多做一下举腿运动。另外如果能配合一些按摩就更好了。”大夫转向严轲交代道。
子晨心想,你别看他啊,和他有什么关系?严轲倒是非常积极地点头:“好的大夫。”
次日,子晨依然是执着地请严轲带他去看房。
严轲这次倒是带他去看了,不过每一间都被他挑出了各种各样不方便轮椅人士居住的地方。子晨只得承认严轲确实考虑得很细致,大部分理由提出来,都让他觉得有些道理。
连着几天都没找到满意的房子,子晨也开始觉得有些疲惫。严轲对他说,自己已经联系了更熟悉无障碍房的中介,等中介搜集好目标房源的信息,再一起实地查看。于是这件事情就一天一天地搁置下去。
那天听了胖大夫的话后,严轲很快就学会了防止肌肉萎缩的按摩手法。每天晚上,严轲先是帮子晨做举腿运动,让他平躺在床上交替着举腿,同时帮他记录时间,鼓励他每天都比前一天多举一会。
做完运动后,严轲就坐在床边帮他按摩双腿。每当这个时候,时间就会过得尤其慢。严轲有力的大手在他的腿上往来揉捏,力度恰好,没有任何的侵犯性,却总因为两人间欲说还休的沉默,沾染了一丝温存的气息。
尽管这样的事每天晚上都会发生,但有时看着严轲耐心而又纯熟地按摩的样子,子晨仍会觉得不可思议。从这个人身上,他好像一点都寻不到当初那个颐指气使的影子了。是为了自己藏起来了吗?可是这样虚假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
他并非完全不享受这份温柔,但享受的背后却是更深的惶恐。他不希望严轲为自己改变。为自己这样的人改变……可自己又能给他什么。
爱情吗?他亲眼看着严轲在楚辰和自己当中、在过去和现在当中摇摆不定,到底什么是爱,大概没人能给出精准的定义。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就收到过这张空头支票,又怎么会在别人身上使用它。
又过了几天,不知不觉间,楚子晨发现浴室里、房间、阳台……所有有门槛的地方都装上了方便轮椅行走的斜坡,严轲的强迫症也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为了子晨方便,很多东西都放在他最趁手的地方。
但他心中却更加烦闷。他和严轲强调了好几次,自己很快就会搬走,没必要这么,严轲也不和他理论,只说想给他最好的,哪怕只是短短几天,想让他方便些。温柔体贴,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楚子晨却感觉到,严轲似乎根本没打算让他搬走,甚至是笃定他无法搬走。
身陷金丝笼的鸟儿会更爱歌唱。
除了想着搬走的事,子晨也在默默考虑自己的将来。
像是憋着口气,在找到自己的出路前,他不想让严轲再看到自己的彷徨和无助。
陆宽发了新专辑,最近好几个电视台都在播放他的音乐MV。新歌很有挑战性,也很好听,楚子晨憧憬地看着那个在舞台上用歌喉俘获众生心灵的人,时常出神。
他蓦地想起自己还曾有过那样的幻想,自己在舞台上唱歌,而严轲在观众席,像所有观众一样,眼中只有自己一颗闪耀的星星。
这样明显的心事自然是逃不过严轲的眼睛。严轲似乎是想弥补那时候对子晨梦想的阻挠,总是十分殷勤地问他是否继续想要做音乐,想要唱歌。
“上次复诊后,我特意问了大夫,大夫说你的声带恢复得不错,只要注意不要使用过度的话,就可以唱歌了。”严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