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一旁的萧庭让便喝了声大胆,“谢邀,别仗着脑残胡说八道!你就算再恨你爹,也不该连累谢家满门。”
谢邀说哦哟,“你们还想玩满门抄斩这手啊?请问罪名是什么?膳善公主心灰意冷回国,天岁皇帝吃不到葡萄阻拦情敌?”
萧庭让被他说得发噎,无可奈何地看了萧随一眼。
萧随有良好的修养,并不会为这种事动怒,能阻止谢邀没脸没皮的纠缠,他就放心了一大半。毕竟返回膳善的路太长,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万一公主忽然觉得谢邀也不错,闹出个两情相悦来,届时后悔可就晚了。
所以要未雨绸缪,只要能办成这件事,谢邀的出言不逊他也可以包涵。
“庭让,你派人把谢小堡主的事安排妥当。”他吩咐完萧庭让,转头乜了谢邀一眼,“当上武林盟主,就好好经营整顿吧!这些年江湖太乱,黑市上的飧人交易不单要靠朝廷打压,也要靠江湖人士铲除。你不是看重公主吗,看重她就替她做些实事吧。她最痛恨镬人猎杀飧人,他日我颁布禁令,只能控制明面上的交易,要想彻底杜绝,还需武林正道共同抵制。”
谢邀一听,忽然觉得这武林盟主不是空有名头,原来也有事可干,顿时打了鸡血一样,高声道:“我为我姐妹,可以赴汤蹈火。谁要是再吃飧人,小爷我挑断他的手筋脚筋,盘在洗脚盆里腌咸菜!”
发表了一通豪迈的宣言之后,拔转马头向泾阳方向狂奔而去。
护驾的侍卫们远在十丈开外,萧庭让问萧随,“感觉如何?”
初冬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微垂着眼睫,不论什么时候,那眉眼间总有种慈悲无争的味道。
“对我来说,帝位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她说怀念在达摩寺的日子,我又何尝不是。当初剃度出家,在你们看来是以退为进,而我确实很想参透那种无欲无求的大智慧。甚至我宁愿就这样过完一辈子,再也不要当什么王爷,当什么战神了。”他说着,眼睫微微颤动了下,那侧脸在日光下愈发显得沉寂清高,“可我生在萧家,别无选择,宫廷倾轧不上则下,即便是躲到方外,也绕不开命运。现在与我为敌的人,已经尽数被我剐杀殆尽,我没有天敌了,是不是就能继续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呢?”
萧庭让笑道:“如果你想过的日子是执掌天下,垂治四海,我觉得你可以。”
萧随抬起眼,轻捺了下唇角,稍稍沉默后忽然道:“你觉得老十怎么样?”
萧庭让吃了一惊,吮唇斟酌道:“老十暴烈有余,宏阔不足,你和他是兄弟,你比我更了解他。”
萧随看着膳善车队离开的方向,长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做皇帝了,这江山谁要,谁就拿去吧。”
萧庭让说别开玩笑,“厉兵秣马十几年,最后一哆嗦也哆嗦完了,你现在说不想做皇帝,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可是勒马北望的那个人说:“我反萧衡,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他做皇帝无非纵容镬人猖獗横行,还没到民不聊生的地步。我走到今天这步全是因为私欲,我要为我娘报仇,仅此而已。”
所以现在大仇得报,连志向也一并丧尽了,以后天天在朝堂上喊“今天又是不想当皇帝的一天”,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萧庭让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不说话,出神地看着车队逐渐变成一串黑点,逐渐消失不见。
萧庭让明白过来,“其实……爱情和事业一样重要……是吧?”
萧随调转视线,看了他一眼。
萧庭让摸了摸鼻子道:“你别看我,我是不是说中了你的心声?我的天啊,要是让你那些忠心耿耿的拥趸知道,他们爱戴的战神如此胸无大志,明天宫门外应当全是静坐的人了。我发现你真的很别扭,玩什么爱她就让她走,要是换了我,夺宫当晚就让人打扫甘露殿,直接安排她住进去,然后为欢庆胜利喝上两杯,喝多了抱着同眠,这事不就成了吗。要是她还想走,必须不准,谁知道会不会带走凤子龙孙,须得留下观察十个月,才能再行定夺。然后十个月里做尽爱做之事,从事发当天起重新计算……你想想,她今生还有机会回膳善吗?回也是回娘家,陌上花开就接她缓缓归,谁能说你处理得不好?”
好友的一番话,听得萧随发怔,当萧庭让以为自己的见地终于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却换来他一句:“巧取豪夺,不是君子所为。我不会强迫她,我要她心甘情愿。”
萧庭让看着他,终于松开拽住缰绳的双手,绝望地捋了一把自己的脸。
“她会不会心甘情愿我不知道,反正我要是个姑娘,绝不愿意和你这种人谈情说爱。空有堂堂好相貌,情商低得令人发指,人家是公主,你知道何为公主?就是那种值得男人倾尽天下来疼爱的姑娘。你不表白、不挽留、不哀求,就这么让人走了,然后看着人家的背影告诉我,你不想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