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现在是野生公主,公主病已经被艰苦岁月打磨得治好了一大半。她蹲在火堆前喝了锅子里的粥,吃完顺手把锅碗瓢盆都洗了。
河里的水结了冰,她龇牙咧嘴就着冰水洗了把脸,然后把绞干的手巾带回来,送给那个假和尚擦洗。
萧随说多谢,挪动身子把车厢腾出一半来,垂眼道:“外面寒风刺骨,还要委屈施主将就一晚。”
公主说没关系,“又不是没一块儿睡过,扭捏个什么劲儿。”说罢扯出了她的斗篷,领上系带挂住车厢首尾,随便一隔,就隔出个楚河汉界来。
好一张美人抱琵琶的精美刺绣啊,他之前竟然没发觉,她斗篷背后的图案是王昭君。为了照顾病人的视觉感受,她好心地将图案正对着他,车厢里略有点动静,那明妃就怀抱琵琶冲他直哆嗦。
他心下怅惘,听见她说“睡吧”,然而这个时候怎么睡得着。他仰天躺着望向车顶,那油布纵横的经纬,他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无比煎熬,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一旦分开,就算是睡在他隔壁,他也觉得太过遥远,够不着她。
昨夜他想去见她,但客栈格局不容他过去,大堂一般有人值夜,只要打开门,立刻就会迎来掌柜或伙计的招呼,“客官要什么?”。他只有忍耐,三更的时候阖了一会儿眼,到天亮她表示要退房,他连一句拖后腿的话都没说,甚至十分积极地促成了重新上路。
现在躺在一架马车里了,她就在斗篷的另一边,仅仅是隔着一层狐裘罢了,不知为什么,对他来说也如高墙一样难以逾越。
他扭过头,奢望目光能洞穿斗篷,可惜他没有那样的异能。
不甘心,他侧躺过身子,一动不动盯着斗篷的下摆。她的香气在不大的空间里缓缓流转,闻久了有通窍的奇效,莫名让他背上起了一层热汗。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就着微光看,皮肤洁白,形态优美,像上等羊脂玉雕成的。他艰难地调整呼吸,心跳如雷里壮起了胆唤她:“施主……”
那头没有回应,他在辗转反侧的时候,公主好像已经睡着了。
就是这只手,先前扰得他心浮气躁……他探过去,伸出食指点了她一下。等了等,依旧没有反应,看来果真睡熟了。
他不由唏嘘,她好像一直心无挂碍,可他却开始愁肠百结。感情方面,他远不像在战场上那么骁勇,战场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男女之间的相处却是另一种层面的斗智斗勇。
他隐隐觉得公主是喜欢他的,但又不敢确定,彼时她是迫于无奈,这种威逼下的感情能有多深,实在说不准。她曾经提议过,只要给她个楚王妃的名分,她可以没有丈夫过此一生。在他准备还俗的时候,王妃的头衔又不算什么了,她第一想到的是回膳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她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