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烽既没站在老唐一边,也没站在工程部一边。
听完几个人吵吵的内容,说了他的结论:“按比例分配吧,每家适当结一些。剩下的大头,等贷款下来再说。”
“这… … ”工程部副总蔫了下去,“要是下周工地的人真来聚众静坐呢?”
“行政部接待,另外从下面酒店抽调保安,做好突发应对。”
其他副总一听却振奋多了,每人屁股后面都有一群债主,每天电话不断地催。不管欠债多少,付一点也是诚意。
席烽对老唐说:“这家总包的背景不浅,极端的情况也要提前有个准备。”
老唐这里僧多粥少,没钱就没底气,能有什么准备。他说:“这个要请法务介入了。”
法务部经理被点名,唯唯诺诺地说:“打官司的话,对我们并不利… …这种不是复杂的三角债或无头债,尤其里面涉及对农民工的拖欠,证据完整、事实清楚的话法院会判的很快。其他劳动监察部门也会介入,执行拖都没法拖,所以能不上法庭最好是别上。”
施工合同和每月底签好的工程量列表摆在那,监理公司和烽火几方文件确凿,判也是烽火败诉。
好像绕进了死胡同,不后退哪个方向都走不通。
法务部经理接着说:“如席总所言,我们要考虑极端的情况发生。如果供货商非要和公司鱼死网破,除了打官司,另一种极端的情况是— —他们会向法院申请破产。”
忽然,室内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下子全安静了,一片鸦雀无声。
法务部经理缄口不说了,破产这个话题太耸人听闻,他点出这一层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工程部副总捡起话茬:“所以我主张,还是不要按比例分配。先把大的窟窿堵一堵,其他的拖一天是一天,财务再想想办法嘛。”
小范总站在席烽这边:“每家酒店有几十家小供货商,一旦知道拿不到钱,断供影响更巨大。而且他们都是熟面孔,抱团起来一样可以集体诉讼或者申请破产,风险恐怕小不到哪去。我们知道财务资源有限,可是对供货商的诚意不能没有,也请唐总考虑先倾斜一下。”
人家有八八八头的商贩起来有很多头缠的儿儿难缠,供货商无烽火无供应,小本讨论更是肆无忌惮的刺眼虎舌。
众说纷纭,老唐身处风暴中心被众人施压。他说得口干舌燥,频频拿起保温杯喝水,并无意再多费口舌。
小苏忠心地替老唐讲话:“贷款没那么快到位,酒店的流水又上不来,供货商这边原本就是按下葫芦起了瓢,实在坚持走法律途径我们也没办法。破产的话… …或许可以试着劝劝他们?破产清偿顺序里供货商会排在员工和银行的后面,也许他们拿到的补偿更少。”
说是这么说,总是聊胜于无,小苏的角度并没多少说服力。
关键时刻,团结压倒一切。慕黎黎纯粹是作为财务部的一员,看老唐被众人逼到死角,待小苏说完,她双肘压住桌面,接着说。
“我同意苏经理的说法。事已至此,我们都能想到他们可能去申请破产,更不必对破产这个问题讳莫如深。破产并不可怕,起码流程上比一般诉讼复杂,光清产核资就要几个月,漫长的过程走下来,说不定公司情况已经好转了。”
“而且,破产未必就是绝路。除了解散清算,还有一种途径是法院裁定的破产重整。真到那一步,法院会召集债权人开会,确定每家的偿付比例,供货商一定会得不偿失。一方面这对公司反而也有利,另一方面可以用这条去说服供货商试试。”
虎视眈眈之下,慕黎黎说得不急不缓。席烽的目光远远横过来,皱眉瞟了她一眼。
像捅了马蜂窝,会场再次乱起来。一个经理说:“我们宁愿用公司信誉和个人信用做担保,也没法和供货商开这个口!破产的消息一传出去,谁还敢进我们的酒店?烽火也要关门大吉吗?”
另一个说:“没错,你们财务部一个两个的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们真的要往破产这条路上走?上周席总才做完全体动员,士气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提这个干什么,不是自掘坟墓?”
“供货商那会儿早急红眼了,怕钱款泡汤什么干不出来,才不会管我们生存与否,谁听你们和他们掰扯!”
被几个人疯狂抨击,慕黎黎的声音几乎淹没在众人的高声喧哗里。
席烽点了点桌面,看了眼丁助理。丁助理站起来解围:“大家自由讨论,不要互相攻击,慕经理要说什么?不如把话说完。”
“我的观点是,我们不用忌惮不同的可能性,即便极端的情况也不一定有听起来那么吓人。”慕黎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