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帜起身,抬起双拳,缓缓,又用力地按上身前的案桌边沿——
眼窝有一点涩。
高帜从来都是在嘲笑与攻击之下一路这样走过来的,他不怕被人嘲笑,更不怕人弹劾。高帜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端,他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无一不是站在皇帝朱校桓的立场来考虑的。
他相信,这些,陛下都能够感觉得到。
弹劾,无论发起者是谁,于高帜而言,无非不过前进路上吹过的一阵乱风而已。但真正让高帜感受到心被挖走时那种空落落感觉的,还是方才与自己擦“车”而过的朱弦。
高帜很幸运守门的番役恪守纪律,拒绝了朱弦的求见,这样还能给他留下最后一点颜面。
一直以来,只要朱弦动一根手指,他就知道她要什么。十五年了,高帜怎能不明白,今日朱弦纡尊降贵来东厂衙署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高帜轻轻叹出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拨弄两只油光水滑的玉核桃。
这对儿核桃陪了高帜十五年,与他认识朱弦以来的时间,一样长——
高帜已经不记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朱弦就开始变得讨厌起他来。
要知道曾经的朱弦,可是一口一个“帜哥哥”地叫着长大的。
高帜十岁入宫,入宫第一年,被分在御膳房做一个砍柴烧火的小伙者。因为一场机缘巧合的意外,高帜替当时还是世子爷的朱耀文捉到一只勇猛非凡的蚱蜢,深得了朱耀文的心。
一来二去以后,朱耀文便求着朱校桓的祖母,当时的太皇太后做主,把高帜送给了朱耀文当伴学。
也就是在高帜跟着朱耀文的第二年上巳节,宫中举办宫宴的时候,高帜见到了彼时仅五岁的小朱弦。
小小的人儿穿着福字小衫,头顶梳两只油光水滑的鬏,镶金丝线的红色发带打出一对儿精巧的蝴蝶结,在清风的抚弄下迎风飞舞。
稍嫌笨拙的小身体正靠在花坛的边儿上,胖乎乎的小手努力不懈地在身前忙碌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