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曹大人猛然睁眼,想打断亲娘的日常炫耀。
姜世子笑眯眯拦挡:“唉呀,曹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人家一辈子辛苦,好不容易养出个特别有出息的儿子,还不能跟人夸几句啊?”
她仿佛透过曹老太的眼神看到了老人家内心深处的渴望,自动自发替她说话:“你这人好不晓事,要是我娘如此这般辛苦养大我,我便亲自带着老娘回乡祭祖,让乡里那帮人都瞧瞧老太太如今过的好日子!”
她简直说出了曹老太的心声,她老人家也忘了眼前的年轻人根本就没有答应她不动自己的儿子,在年轻人殷切的“想要听一听您老人家的养儿经,能养出这般出息的儿子,定然有许多教子经验”的忽悠之下,曹老太眼睁睁看着那队持刀的军士收了兵器,心满意足的招呼年轻人:“去我房里喝杯茶,我慢慢跟你讲。”
曹远虽然感怀亲娘的辛苦养育之恩,但更多的时候,他对亲娘是毫无办法的,他的亲娘放在后世有种称呼:社交牛逼症!
以前在乡间的时候被人欺负的狠了,还算是个话不多的寡妇,自从他当官之后,老太太见人就想聊几句,聊的主题只有两个,咒骂旧时乡间四邻对他们母子的欺侮错待,夸耀自己的儿子如何出息。
姜不语扶着老太太回房,使个眼色给顾勇,曹远眼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世子跟妖怪似的撮着老太太跑的不见影子,不由瘫坐在地。
顾勇有条不紊的锁拿了曹远及其府内行走的仆从,并且带兵清点曹家库房的时候,世子爷正坐在曹老太太正房内,喝着热茶吃着点心,顺便听取老太太的养儿经。
曹老太太一辈子最成功之处便是养了个出息儿子,有人特意引逗夸赞,直比喝了神仙甘露都还要舒心,夸起来犹如长河般滔滔不绝,儿子几时给她带了金首饰回来,几时带了金元宝回来,也亏得她老人家记性好,事关儿子的孝顺,桩桩件件都放在心上,也有可能长日无聊时常在内心翻捡。
姜不语陪聊十分尽心,间或时不时给口渴的曹老太太倒杯茶,房里侍候的丫环婆子战战兢兢不敢吭声,眼睁睁看着世子爷悄悄给老太太的茶杯里加料。
曹老太平日饮食油腻厚重,味觉早就不灵了,吃不大出来茶味变化,痛说育儿辛苦连着喝了三碗茶之后,只觉得眼皮子上下打架,都快粘在一处了,撑着脑袋直犯困:“老身……老身……”放未说完,人已经靠在榻上打起了呼噜。
姜不语拍拍手,外面持刀森然而立的龙虎营军士悄然走了进来,带走了房里侍候的婆子丫环,她亲自上手撸了曹老太头上身上的金饰,到底念她年老,悄悄将两只金戒子塞进她腰间的荷包,也算是给她留一点傍身钱。
龙虎营的军士们行在世子的示意之下把呼噜打的山响的曹老太抬上外面的板车,连同曹府其余女眷孩童一起关进后院的一处空房子里,然后把曹老太的房子翻了个底朝天。
曹老太年轻时候受穷太过,后来过上了富贵日子也不忘东藏西藏,可能上辈子是属仓鼠的,别瞧着她房里两个大樟木箱子里堆满了金元宝,可她床下枕头里衣橱深处床边的脚踏里还有供的佛龛下面都藏着金子,囤积东西属实一把好手。
也就是碰上姜世子这种缺德鬼,稍加琢磨就猜出点端倪,把她囤积了好多年的私房钱全都给抄了出来。
顾勇带着户部清点造册的官员过来,发现曹老太房里的意外收获不由大吃一惊:“这老太太倒是个明白人,玉器古玩一概没有,竟全是金子,敢情曹大人把自家私库里的金元宝拿了一半出来哄老娘开心啊,他倒真是个孝子。”
世子点评:“曹远当官不是个好东西,做儿子倒无可指摘。”
人都有两面性,待普通百姓如仇寇,自己骨肉亲娘如珍宝,毫无一点同理心,也不大适合当官。
查抄曹府只不过是整顿苏州府之时遇上的一点小小波澜,世子带着龙虎营的人继续查抄,其余官员或畏于龙虎营威势,或与世子本无交情,只在初见之时酒宴上见过一面,都老实待罪,也再没出过什么幺蛾子。
短短数日功夫,户部尚书邓大人长途跋涉的不适无药而愈,头不疼眼不花了,走路也有精神了,翻着查抄上来的贪官家产名目只差裂嘴大笑,连平日在意的秃头都不当一回事了,掀了帽子挠挠头皮,抹一把脸上的汗珠跟其余人商量:“不如分出一部分人手押送这批金银回京入库?”
姜世子靠在椅背上伸个懒腰,准备光明正大的偷懒:“这些东西交到邓大人手上,随老大人处置。这些日子连轴转,我也该回去歇歇了。”她路过独孤默的时候,在侍郎大人肩上拍了两下替他打气:“我先回家抱儿子了,大人慢慢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