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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子错愕的眼神之下,他缓缓解惑:“旧年姜世子上自辩折子的时候曾向陛下请罪,以女子之身一肩揽下所有罪责,那时为父恰在陛下身边,正好得知真相。陛下虽为姜世子保密,但为父当时却想,以姜世子之战绩足以震惊世人,我虽无缘得见姜世子之风采,但想来其人必然霁月光风,昂昂若丈夫,世间罕有。”

“父亲——”独孤默震惊到近乎失态。

独孤玉衡心中暗叹:果然如此!

长子自小目下无尘,却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栽了个大跟头,从云端跌落泥泞,被流放幽州,令他看清了京中虚名浮利,可也无形之中为他在择偶一事上增加了难度。

他对此感同身受:“我儿见过了高山大河的壮阔,岂会再被深谷小溪拦住去路?你与姜世子相处日久,若知道她是女儿身,哪里还会钟情京中后院养出来的闺秀?”

姜世子与京中高门闺秀不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便是胸怀气度恐怕也是天差地别。

独孤默颓然垮下双肩,显出一种与他向来少年老成的持重不同的慌乱,甚至算得上求助:“她……她并不想成亲。”

当年离开幽州之时,两人尚言笑晏晏,然而自分别之后他写过无数封信,却得不到只言片语的回应,一颗心如同悬在半空中不得安生。

李恪写信告诉他,姜不语已远遁他乡,仿佛是决意要斩断过往侯府世子的枷锁,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她自离开之后便未曾回过幽州,连回乡探望亲姐都不曾有过。

姜世子拿得起放得下,无论是爵位、战功、权势、还是男人,于她都是沿途偶尔路过的风景,观赏够了便可以毫无留恋的离开。

可是独孤默做不到,他在京中度日如年,身体被困于公事,心却早跟着她飞向远方,长夜难眠,辗转反侧。

独孤玉衡还从来没见过长子如此失态,若非他太过颓丧可怜,做父亲的差点要失声笑出来——你小子也有今日?

优秀的年轻人在世间闯荡总容易犯自大的毛病,独孤玉衡往日嫌弃长子不食人间烟火,不像别人家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为着自己爱慕的女郎朝思暮想,莽撞又可爱,总有些年轻人的朝气在身上。

他家的少年郎装了满脑子圣贤之书,眼神却有些瞎,看不见同龄小娘子们的可爱之处也就算了,竟还觉得对方委婉示好的行为有些蠢,果然眼高于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别家少年郎在感情里充其量跌个小水坑,都是些不足为虑的小欢喜小忧愁,迎风流泪对月饮酒,惆怅感叹一番拍拍身上的土,爬起来成亲生子入仕,过上按部就班的小日子。而他家长子直接掉进了深海湖泊,至今还在里面扑腾挣扎,不得要领。

独孤玉衡憋了一肚子的笑,还得维持慈父心肠,力求不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形迹,忧心忡忡的往儿子的伤口上撒盐:“你母亲催逼你成亲也是为你好,姜世子到底是不愿意成亲,还是……不愿意跟你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