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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到一地开车行,总会顺手买几亩良田,或种些瓜果菜蔬或种些时鲜花草,全由无为车行的人打理。车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对着客户无礼,便被罚去干活,白日挑粪种田,晚间有先生教习读书识字,学习大渊律法,待得一季作物成熟,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方能继续回到车行。

士兵们常年握刀枪兵器,皆是粗手粗脚十根手指伸出来跟树杈子似的,地里挑粪侍弄田间作物还能勉强应对,提起毛笔好像有千斤重,柔软的笔头专与他们作对,写出来的字不是墨团团便是喝醉了酒东倒西歪的模样,不堪入目,与后来麟哥儿开蒙的水平不相上下。

姜大爷这些年修炼的一副笑模样,和气生财常年挂在嘴上,连管教手下也多客气有礼,但执行起挑粪读书回炉重造的规矩毫不容情,真有逃避惩罚的抓着再揍也不迟,先礼后兵也算刚柔相济,效果显著。

许多军士年少离家,在军中度过半生,除了练习杀敌的本领,逞勇斗狠服从命令,早已忘了普通老百姓平淡安定的生活是什么滋味了。

不少人在田间地头点面耐下性子守着一季作物从发芽到成熟,对着田里作物蓬勃的生命力品尝到了生之喜悦,渐渐消磨了杀气,再多背几个月律法,回到无为车行多会脱胎换骨,换一副和气生财的面孔,至少表面看起来便是市井间寻常讨生活的普通人。

经过好几轮的修行,如今无为车行的伙计们忍耐功夫大大增加,打架斗殴事件大大减少,不但为地方官解决了小麻烦,也省了姜不语的奔波之苦。

车行的伙计拿来个小马扎请她坐下,过得两盏茶功夫,先前跑去报信的伙计带了一队人过来,当先的是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高瘦,面皮白净,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颇有几分狡黠。

船行的伙计请来了主事的人,态度立刻不同,狐假狐威道:“这位是我们船行的少东。”

没想到吴易琨见到姜不语便抱拳致歉:“听说我船行的伙计与贵车行的人打起来了,在下约束不够,还请姜大爷见谅。”他一打眼便瞧见自家伙计鼻青脸肿摞在一处,而无为车行的伙计们精神抖擞站在一处,便知自家伙计吃了大亏,竟也能上来先道歉,也算难得。

姜不语摆摆手,道:“我手下的伙计也不见得听话,倒是让吴少爷见笑了。原本姜某还想着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在水中行船我们在陆上讨生活,大家互不相扰,谁知竟能打起来。凡事开了头恐怕收不住,与其等将来打个十七八场结成死仇,不如趁着刚有了苗头先掐灭了,省得往后难收拾。”

无为车行刚开业的时候,吴记船行并不当一回事,甚至还怀疑在水路四通八达的江南陆路生意能不能维持下去都是未知之数,谁知不过三年时间,无为车行已经遍地开花,以安全可靠、速度快捷、信誉卓著而出名。

最神奇的是无为车行的伙计们并不是当地雇佣,吴记船行也曾经想过要派人打进车行,结果发现车行并不对外雇佣伙计,也不知道他们的伙计是从哪冒出来的,跟地精山怪似的,查不到来路。

吴记船行众人:“……”

两方伙计被疏散,吴易琨请姜不语去茶楼商谈,见到柏润抱着麟哥儿随行,笑道:“听说柏公子不再卖画,没想到在姜府高就?”

柏润的梅花在扬州士子间颇为出名,但大幅的梅花流出来的并不多,他反而时常画些小幅维持生计。吴易琨上次前往苏州谈生意,为着讨一位盐商的欢喜,还来求过柏润的梅花,没想到他们想尽办法想要打进无为车行无果,柏润倒先打进了姜府内宅。

柏润不大在乎旁人的看法,笑道:“没办法,姜大爷束脩开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