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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不语被吵得脑袋都快要炸裂了,忽然出声道:“金守忠,你这么多年窃居姜氏侯位,是不是一直深深恐惶,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担此重任?”

金守忠大怒:“什么窃居?老子是堂堂正正继承的侯位,是姜成烈上书朝廷所准。”

姜不语根本不在意他的怒气,只淡淡道:“你当年截留了斥候张山送来的情报,令姜世子在白树沟中了北狄人的埋伏,被活活烧死之时,可有愧疚?”

金守忠未曾料到世子竟知道此事,一时慌乱,暴跳如雷骂道:“你胡说八道!我怎么知道张山送了情报来?”

“你不必否认,我手中也并无证据。”血海深仇早被岁月深深掩埋,姜不语平静道:“姜氏历代恪守军侯之责,视幽州军中袍泽如亲兄弟,所求不过国泰民安四个字,你坐上侯位这些年,表面上装的再好,骨子里不过是个贪慕富贵、敛财弄权、行事卑劣、目光短浅的小人!每年祭拜姜氏祠堂之时,你内心有没有过片刻的惶恐?惶恐自己德不配位,必会招来灾殃,所以才越要装的道貌岸然,满嘴假仁假义,背地里费心钻营,却仍旧惶惶不可终日?”

言辞如刀,金守忠这些年高高在上,早忘了来时路,却在牢房之内被唯一的儿子活活扒下一层血淋淋的皮,透骨剖心,将躲藏在假仁假义背后真实的他彻底暴露,如同被扒光了衣裤扔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时难堪羞恼各种情绪交织,差点说不出话来。

金守忠多年来在她面前逞惯了父亲的威风,可是这一刻竟慌乱之极,在她通明剔透早就洞察一切的眼神之下,他的卑劣无所遁形,甚至不敢与之对视,几乎要落荒而逃,强撑着最后一点颜面语无伦词的为自己辩解:“你……你你胡说八道!你竟敢这样说你的父亲……”

姜不语长出了一口浊气,朝后倒去,注视着牢房内污迹斑斑的屋顶,闭上了眼睛,这些年装父慈子孝她也累得狠了,疲惫的说:“你我父子一场,我瞧不起你的卑劣,你亦不知我心中所求,虽在一屋檐下不过是陌生人罢了,此生父子之缘从今日终,你不必再以吾父自居,黄泉路上各自投胎吧。”

金守忠跟哑巴似的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多余的话,他透过栅栏注视着隔壁安静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睡去的世子,忽然发现无论身处何地,世子身上始终有一种姜氏高洁的品格,那是心有光明坦荡无私,不计回报的付出,通晓大义面临生死困境亦岿然不动无畏无惧的勇气。

他这一生营营苟苟,充满了算计与虚伪,苦苦维持不择手段得来的富贵权势,从不曾有过光明坦荡的时刻,连梦中亦不得安枕。

金守忠突然好羡慕隔壁沉入梦乡的青年,那是他从不曾有过的光明磊落的人生。

原来,他从一开始用谎言为自己人生打底的时候,就彻底的错了。

牢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那是他们曾经为父子的最后一次对话。

作者有话说:

中午做饭的时候,满脑子剧情,手一抖倒了半瓶老抽下去……炒出一盘漆黑的菜,我已沉迷世子无法自拔。

我好爱好爱世子啊!

这章从三点写到现在,父子最后决裂每个词每句话都细细推敲,实在太慢了,我不是故意要晚更的,对不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