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跟诸臣一同跪在紫宸殿冰冷的地砖之上,一改来时路上的不正经,稳重寡言,听着定北侯与皇帝及赵躬说话的声音,连目光都不曾乱瞟。
赵躬眼角余光瞧见她这副老实模样,不由哑然失笑——这小子鬼精,倒是知道何处可以放肆,何处要老实,是个知道分寸的孩子。
还是皇帝陛下想起先任定北侯姜成烈,便将她唤至跟前细细打量,依稀在她眉目间瞧见了姜鸿博的模样,不由愣住了:“这孩子……这孩子倒有几分姜世子的模样品格!”长的像不说,连用兵诡诈也得了姜家人的真传。
今上一句话便戳中了定北侯心中痛处,他多年来不喜欢嫡子,除了心中有鬼,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她的模样肖似舅舅,每次见到她那张脸,便有说不出的别扭,有时候刻意遗忘也还勉强能过,可惜今上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提起姜鸿博。
他只能强压下心中不快,伤感道:“陛下过誉了,他一个小孩子哪里比得上姜世子?”
今上笑道:“怎的比不上?这孩子能接连大败北狄,还生擒了北狄王子跟狼主,哪点差了?”又问她:“不知道你用什么兵器?”
金不语耍了个心眼,状似老实道:“微臣跟舅舅使的一个兵器,都是亮银枪,习的也是姜氏枪法。”
今上微微感伤又唏嘘道:“说句不怕定北侯见怪的话,这孩子合该是姜世子的孩子!”
“微臣不敢!”定北侯心中一颤,暗思皇帝这句话的意思。
当初姜成烈临死之时荐他继承了定北侯之爵,但却有另外一个条件,他与姜娴生的嫡子必须为世子,将来要继承侯府。
皇帝这句话的意思是要让世子还宗?
赵躬与姜成烈也是知交旧识,姜世子若活着,年纪跟定北侯差不多,想来早已儿女成群,听得皇帝此语不由唏嘘:“老侯爷与姜世子为国捐躯,姜氏一门忠烈,可惜了……”
其余几名臣子顿时附和,各讲些姜侯与姜世子当年之事,有的是穿凿附会,有的是道听途说,总归人死了之后就被供进了神殿,关于生前之事也全部神化。
金不语从小在侯府长大,因苏溱溱把持着府中诸事,而金守忠最不喜欢听到府中之人缅怀姜氏父子,因此除了高嬷嬷与她死去的亲娘姜娴,还从未听过别人怀念姜氏父子,今日在紫宸殿算是补上了一课,大开了眼界。
陛见结束之前,皇帝道:“世子既进京,便在京里多住些日子,闲暇时入宫陪陪老头子。”又好像想起来似的提了一句:“京里有皇家建的忠烈祠,里面供着姜氏第一代定北侯的画像,你闲时也可前去瞻仰瞻仰老祖宗!”
金不语恨不得往自己身上多打几个姜氏的标签,谁知道定北侯在背底里搞什么非法勾,当即喜道:“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