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史可法等人,也就仅仅依靠南京紫禁城有限的几座宫殿,撑起内阁办公的架子,让朝廷威仪看起来勉强跟北京一样体面。
“诸位,如今听说太子与诸王都极有可能已遭不幸,这国本大事,可再也容不得迁延了。距陛下大行的噩耗传来,已经整整一月。再虚悬下去,怕是各省也难以跟南京内阁步调一致。诸位有何看法,且畅所欲言。”
史可法率先起了个头,一边说也一边把南京兵部今天刚收到的“听说李自成退出北京时杀害了二王”的小道消息抄本,递给其他诸尚书看。
与会的还有吏部尚书王铎、户部尚书沉廷扬、拟任刑部尚书的徐石麒、礼部尚书姜日广、工部尚书高弘图。这些人里,凡是居于要害部门的,未来基本上也都能列入东阁大学士。
这些人里,其中高弘图在崇祯死时,刚好遇上南京工部尚书出缺,而高弘图原为南京兵部侍郎,如今因为蝴蝶效应,史可法需要提前凑齐六部组阁,前几天刚跟同僚们集议,让高弘图改任了工部尚书——高弘图前些年在北京时,就当过工部侍郎,业务也算熟悉。
而徐石麒也算是老熟人了,他几个月前还在北京当刑部尚书呢,陈新甲被议罪处死时,就是徐石麒办的桉。后来的内阁首辅周延儒被崇祯问罪处死,徐石麒在办这一系列的桉子中,不太合崇祯的意,就把他贬职闲住。
徐石麒的籍贯是浙江嘉兴人,被崇祯罢免后就南下回老家了,也就比张国维早了一点点闪人。刚到嘉兴老家就传来皇帝死讯了,而南京刑部也缺口比较大,史可法就把徐石麒拉来。但他还没有得到正式任命,只能先挂副职,等将来有了皇帝或者监国,才能正式走完任命流程。
此时此刻,史可法说完后,徐石麒和高弘图根基都不深,名不正言不顺,也就不太愿意就实质性问题开口,核心议题也就是剩下四个人讨论为主。
高弘图只是说了些保险的车轱辘话,劝道:“史阁部还是谨慎些好,诸王遇害,不过是风闻,并无十足铁证,我们身为人臣,贸然定论,将来只怕万一……”
高弘图这话四平八稳,在场其他五大尚书都是名教中人,最讲究“必也正名乎”,当然不会在这上面反驳。
唯有户部尚书沉廷扬,文化水平最低,理论上其文化水平也最不配进内阁,他对名分大义也就没那么敏感,比较实用主义。(大学士毕竟是有学术地位的,所以原本一定要科举出身。花钱捐官出身的人,可以做到户部尚书已经是特事特办了,要做大学士阻力实在太大)
沉廷扬便有些焦急地说:“国本大事如何等得许久?就算消息不确凿,也只能先听史阁部的,议个章程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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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弘图微微白了他一眼,也不反驳,心说你丫的跟潞王是儿女亲家,你沉廷扬的态度能骗得了鬼!
史可法倒是相信沉廷扬不是那个意思,他连忙开口止住了这种无意义内耗:“好了,名正言顺固然重要,但也不必一直纠缠,研文兄(高弘图)所言确有道理,咱今日就先以监国人选为议题,展开后续讨论,暂时不涉及新君人选。”
皇帝位置虚悬时,先立一个宗室为监国,也是有先例的。
当初英宗在土木堡被俘,于谦等人一开始也是先立其弟为监国,后来英宗一直没回来,还被也先拿来要挟叫门,于谦等人才把监国正位为君。
如今先立个监国过渡一段时间,等等崇祯的儿子们万一能逃出来,也算有个缓冲,也等于是“公示期”。
要是监国都公示了几个月了,崇祯的儿子也不出现,那就等于“注销之前已经登报请债权人确权了,是债权人自己不来的,等同放弃债权”。
这话很公允,自然没人质疑,六部尚书全部答应,史可法也算先推进了一个小目标,把信心建立起来了。
很快,史可法就把问题推进到了戏肉上:“那诸位以为,如今何人适合监国?”
史可法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看向礼部尚书姜日广。姜日广也知道,礼部管伦常,所以基本讨论范围必须由他来给定。
姜日广便当仁不让地说:“依照伦常礼法,自然是福王殿下与大行皇帝血缘最近。
另有惠王,亲疏远近一般,只是长了辈分。且惠王殿下公然礼佛多年,遣散妃嫔,恐无心于此国难之秋监国。
最后,潞藩较福、惠二藩稍远一辈,但去年陛下曾命其代天祀祖,似有以其执掌宗室诸务之心,只是此后未有明诏。且素闻潞藩有贤名,故而大行皇帝才会在告慰凤阳祖陵祖庙时舍近而求远。也不妨将其列入讨论,以告慰大行皇帝。”
姜日广这番话,也不完全代表他本人的意思,其实背后自然有东林档和一众南京主流文官的压力——
历史上,东林文官也害怕福王为了当年老福王的事情清算他们,重新重用阉档来反攻倒算,所以找各种借口扯福王后腿肯定是有的,只不过很多理由实在不像话,最后也没有得逞。
谁让史可法这人还是比较正直,讲原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