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映桐感觉慕琮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她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了男子的胳膊,慕琮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唇色苍白地一笑:“我没事。”
“可她看都不看你一眼就要摔死你,我真的绝望了我知道她再也不肯原谅我了,我们也再也回不到那温存和煦的一夜了。可明明是她先骗我的,她明明就是想要我的命,可我还是放不下她,我从未真正拥有过她,就连那一夜她的细腻温柔,也是骗我的。”皇上闭上眼,两行泪顺着他无光的面容滚落下来,“我用尽了一切办法,都唤不醒她那颗冰冷死寂的心,渐渐地我连你都怕,看见你就忍不住想羞辱想折磨,以期求看见她的一点反应,可因为我,她连带着你一起恨了起来,不论我怎么在她面前羞辱你,她都不肯理我。即便我在她面前宠幸她的贴身宫女,她也神色冰冷不起一丝波澜她自从生了你之后身子折损不能再生育,我将宫女赐死,让永嘉记在她名下,可她依旧无动于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圣上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真的没骗您呢?”景映桐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万一刺杀您真是齐王的主意,和琮哥的母妃无关呢。为什么你要转而折磨自己的儿子,他做错了什么,像圣上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一个父亲!他母妃不爱他,您也不爱他,为什么你们两个的仇恨要转接到一个孩子身上,他还那么小,你就那么残忍地毁掉了他的一生!”
慕琮突然伸手搂过景映桐,将她扣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我没事。”
皇上悲呛地笑了笑:“我知道自个做的不对,可是我已经没回头路了。至于她究竟有没有骗我,如今到我死,我也不知道。但我却知晓,她一直不爱我。所以我还了她自由,让她死后去乱葬岗找她的齐王去了,我这一生最想的就是能拥有她,可到死她都没能真正地属于我。我这些年纳了不少女人进宫,可心里却一直独自认定着对她的承诺,虽然她根本就不稀罕,但她是我唯一的妻,你也是我名正言顺唯一的孩子。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权力,地位,甚至若你恨我,在我死后怎么对我我都毫无怨言,我知道你是个有抱负的孩子,天下大势还未定,父皇做不到的,就期许着你能做到了。”
“那皇后和太子呢,父皇这么些年对他们的信重,也都是在演戏吗?”
“当初朕给你母妃这皇后之位她不要,朕便随意施舍了一个女人,皇后也知自己的凤位是捡来的,所以这么些年一直战战兢兢,也一直从心底惧怕于你。至于废太子,本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么多年朕只不过让他给你做块挡箭牌罢了,顺便能借机收拾安家,谁知你亲手阻止了朕。”
“以前我只听闻帝王无情,如今可算是真真切切地见识到了。”慕琮攥紧景映桐的手,“既然这样,父皇当年为何要招揽她们进宫,后宫佳丽三千,这也成了她们的红颜埋骨处。”
“身居高位,本就有很多身不由己,朕当初登上皇位靠的本来就是各方协助,自然也得期许他们想要的。不过你不需担心这些,因为朕已经帮你把所有的内忧都除尽了,留给你的是一个清平之世,这是朕作为父亲,最自豪的一点。”皇上淡淡地扫了景映桐一眼,“你可以唯一人而已,至于能不能守得住这个局面,就看你自个的本事了,只是最后,朕有件事还想求托于你。”
“你说。”
“放过信王吧。”皇上似是有些疲倦地垂下眼,“朕知道你恨他,也知道他是一个后宫嫔妃与他人生下的野种,可朕却感谢他,朕一开始即位内忧外患,因为强占宁曦之事也让你成为众矢之的,朕当时半真半假地厌恶于你,也有些保护你的想法。朕知道信王对你的念想,一开始虽然因为垂涎于你感到嫌恶,但后来却发现他是真心实意保护你的,这么些年为了你他把自己折磨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朕知道你恨他,但是放过这个孩子吧,若是没有他,也许你真的因为伤口恶化,而落下终身残疾了。”
慕琮抿紧唇,又想起了她身上那些累累错错的伤口:“不可能。”
“我替他答应了,放过信王。”
慕琮不可置信地看向景映桐。
景映桐抬头朝他一笑,眼中浮现出了些湿润的泪意:“我也恨他,也怕他,但我却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我们都是爱着你的人。他也确实倾尽所能守护过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可之于你,却无法去心无挂碍地恨他,既然圣上这样说了,你就答应了吧。而且信王,如今已经全身尽残废人一个了,他每日过的生不如死,却因为你还在这世上不肯主动自尽,这场无休止的折磨,也该到头了。”
慕琮没有说话,一旁的皇上却微微弯起嘴角,慢慢躺下去阖上了眼:“朕也没什么要叮嘱你的了,你们出去吧,朕想睡一会了。”
慕琮想说什么,皇上却已合上了眼,慕琮抱紧怀中的女儿,拉着景映桐迟迟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