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晚不回来。”
“嘭。”有东西从高处跌了下来,脆生生的,砸在泛着冷光的大理石上格外醒目。王嫂被吓了好大一跳,惊叫一声就回头看——原来是搁在饭桌边沿上的花瓶摔了下来。她忘关了一扇窗,外头粗风暴雨,狂风乱作才会把它吹落在地。
王嫂赶紧跑去厨房找扫帚,花瓶摔得四分五裂,到处都是。她弯腰曲背,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收拾好,再一抬头时,落地窗前的少年已没了踪影。
少年名叫周寄北。他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也不是主人的亲戚。他是一个同主人毫无关系、没有身份的人。可他却住在这里六年了。从他十二岁起,他就一直住在这里,这个家很大,有一个旋转式的红木楼梯,一楼最末的那间便是他的。
王嫂总喜欢问他:“北北少爷,卧房还有需要添置的东西吗?”他总沉默不答话,他总是这样不说话,眼睛阴阴沉沉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古怪,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其实,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在这里,就像一个客人。客人住客房,哪还有提要求的道理。于是他识相,他从不多话,给什么吃什么,不让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他只会对一个人提要求。那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宠着他,都依着他。可是周寄北却常常见不到那个人。那个人忙工作、忙应酬,也忙着和别人谈恋爱。
你看,今晚他不回来了。
他又不回来了。
周寄北双手费力地推着轮椅,他拼命地往自己的房间方向去,等好不容易进了屋,他又强迫自己撑着拐杖站起来。阴雨潮湿引得他腿伤复发,膝盖骨里仿佛藏了上百只蚂蚁,它们饥寒交迫,所以不得已要在他的膝盖骨里筑屋,它们啃噬着他的骨头,撕扯他的筋络。周寄北已是冷汗涔涔,以至于刚站起来的一刻,他险些摔倒。
“咚,咚,咚。”拐棍支撑着周寄北的体重,每每抬起又点地就会发出闷响。周寄北用了将近七八分钟才走到旋转楼梯前,他仰头,一眼没能看到楼梯的尽头。
他咬了咬牙,将拐棍试探性地往前挪,接着将断腿抬起。
“啊!”他忍不住痛叫出声,牙齿狠碾过下唇,瞬时破了血,可他没放弃,又紧接着走第二步、第三步
“咣当!”一声闷,拐棍终是砸在了厚重的毛毯上。连带着周寄北也摔到了地上。他却似是感觉不到身体的疼,手掌撑地费尽力气在地上爬了两步。
“”周寄北终于爬到了床边。他的背紧靠床脚,他微微仰脖,冷汗黏在颈脖,他急促地喘气,眼睛慌乱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