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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很像电影,转场总是突如其来。

前一瞬间,何须归还在滋溜滋溜地吸蟹黄汤包,转眼就回到了弘山。他正奋力迈动忽然变短的双腿在山间狂奔,眼泪甩在身后,哭得岔气却不敢停下,因为狗吠声紧咬在屁股后头,容不得他喘息。是林照那条讨厌的黑狗。

他被逼上树,奈何手短腿短,抱着树干不住打滑下坠。正哭着喊师兄,却来了一个高大的少侠,赶跑黑狗,张开双臂柔声道:“跳下来,我接着你……”

何须归吸吸鼻涕,跳了下去,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不过,似乎有些太温暖了,乃至滚烫……他蓦然睁眼,感觉自己出了很多汗。

不,大汗淋漓的是身边的人,呼吸也是时缓时急。

他立即摸向厉行的额头,触手烫如烤饼,胸口早已被冷汗浸湿。他灵巧地翻身下床,点亮烛火后才发现,厉行根本没睡,正直直地望着他。

“厉哥,你发烧了!”

“我肚子很疼,像有人在用我的肠子跳皮筋。”厉行声音喑哑艰涩仍不忘幽默,他是个坚强的人,说很疼时,那必然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何须归立即朝房门走去:“我去叫李姐姐,然后烧点热水。”

“别,不能喝水,”厉行微微抬手制止,说出推断,“可能是急性阑尾炎。从现在开始不喝水、不吃东西,这样到了医院,很快就能手术。”

“阑尾炎?!”何须归便守在床边,用冷手巾给他擦汗,轻声埋怨:“你这么难受,怎么不叫醒我?”

厉行无力地笑:“叫醒你也没用啊。”

“我可以陪你聊天。”

“聊不动了,就算你现在坐上来自己动,我也提不起精神。你给我唱歌吧,就唱什么门前一棵葡萄树……”

“是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何须归低低地哼起歌来,像哄孩子睡觉。厉行的眼皮紧紧挤在一起,难受得嘶嘶吸气,如一扇漏风的窗。

上回,用肢体语言深入探讨人生哲学,一两个钟头弹指即过。而面对急性阑尾炎的痛苦,每一刻都被抻得那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