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把他藏起来,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他。
一年前,他被我藏进破败漆黑的小巷子;一年后,他被我藏在大脑的小黑屋。
于是每一个见面后的夜晚,我在离别的拥抱后重新自我催眠,删掉通话记录,把他沉到我的记忆深层。
只要我不说出来,就不会有人发现他在哪。
只要我不让自己记得他,就永远不会说出来。
但是我太想他了。
意识深层那个我,实在是太想、太想他了。
保护他的本能和过于强烈的思念一刻不停地纠缠争斗,我只能在这场争斗的很小的空隙里偷偷记下他,用纠结的、痛苦的、挣扎的、甜蜜的文字。
三个月前的一天,他回国后终于在一个酒吧外找到我,红着眼眶拉住我,对我念出了第一句咒语。
他说:“我找到你了,公主。”
他说:“I'mhere,princess。”
我记起混乱中的一切,不管不顾地带他去开房。
我抱着他亲吻,和他做爱,他在我怀里崩溃地哭,我把一切都告诉他,包括我对自己的催眠、唤醒我的钥匙、我压抑住的爱和思念。
我那时候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潜意识出现了混乱,我站在太阳底下,但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已经安全了,那些人已经被再次关进牢狱。我把唤醒催眠的提示词给他,让他交给我在国外时的同学,一个姓辛的心理医生。
我在手机里安装监听器,把监听端给他。
我抱着他说对不起,只有让白天的我愿意主动记起、接纳这一切,我才能从潜意识里混乱的危险中找到平衡点,彻底理智地清醒过来。
他在我怀里听话地点头,最后红着眼眶问我:“可你要是好久都记不起来,我又太想你了怎么办呢?”
我亲在他眼皮上:“那你就拿着那把钥匙,过来接我。”
那是咒语,那是钥匙,那是一切的开端,那是最后没能实现的承诺,那是无数个交颈而眠夜里窃窃的爱语。
我给自己留了两个唤醒暗示。
一个在辛医生那里,辛在大学里一直专攻的心理与精神相关专业,我摸到的一点催眠知识还是跟他那学来的。他一早就回国,和我国内的朋友们都认识,如果我觉得自己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问题,想都不想就会让我去找他。他对我暗示「报警」和「你真的想记起来吗」,让我开始真正作出决定,认真寻找唤醒记忆的办法。
在那之后,我的潜意识收到了暗示,开始带回出现在备忘录中的具体物品。同时白天被催眠的我开始尝试自我剖析地思考,通过假意伤害自己的激进方式,迫使他出现在我白天的视线里。
另一个留给了我自己,在每次见面后留下提醒自己男朋友存在的痕迹,用来向我提示他的存在。
当然我万万没想到即使失忆了,我男朋友也还是这么顺着我,每次都变成说不了几句话搞到床上去,不管怎么折腾他,拍照片或者录音,一点都不委屈反抗。
于是他出现在我的备忘录里,变成了快乐的连载小黄文主角。
我的记忆终于理顺了。
二十四岁的我不见了,二十七岁的我回来了,还带回来我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男朋友。
我光明正大把人拉回我们家的卧室床上搂着,时不时亲一口,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但我还惦记着一年前那会最后我没能回去接他的事,旁敲侧击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提起来他又委屈伤心了。
他老老实实躺在我怀里,问什么答什么。
对呀警察那会很快就去了呀。
那些人都被抓起来了,不会再被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