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来针灸后一直睡着,刚刚醒了一次,吃了小半碗清粥。”乔容恭敬说道。
“能吃进去东西就好。”孙太太搁下茶盏看着她,“你既是他的身边人,劝着他想开些,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别再糟践坏了。二姑娘蠢笨,长得也寻常,我殚精竭虑为她找了个好婆家,要门第有门第,要富贵有富贵,有脸面有脸面,她却想不开寻了死,怪不得旁人。”
乔容说一声是,孙太太又道:“自然了,她打小精通旁门邪道,又有唐公子在旁相助,也有可能没死,不过呢,她既然逃离了许家,自然也不会再回孙家,我只能当她死了,否则,我怎么跟许家交待?”
乔容又说一声是,孙太太之冷酷狠毒,令她心惊肉跳,她强压着面对她的不适,脸上依然毕恭毕敬。
“你心灵手巧,仲瑜待你分外不同,护着你依赖着你。我今日许你一句话,你若将他侍奉好了,哄着他不要太在意二姑娘的事,就让你做他的妾室。”孙太□□赐一般看着她,“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乔容假装受宠若惊。
孙太太嗯了一声,很随意得问道:“对了,金锁的事,你从哪儿听到的?”
乔容心知肚明,这才是她叫她来的目的,一脸诚实得回答:“奴婢之前到过崔妈妈家,那夜里曾听到隔壁的小娘子哭闹,说老爷将她关了起来,白日里也不许出院门,又不常来看她,十分委屈似的,崔妈妈说那是有人背着太太纳的外室,奴婢也没往心里去。可半月前奴婢回家,经过北边头一家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那人说道,别哭了,不就是一个金锁吗?给你拿来就是。当时奴婢就心想,原来这就是那位纳外室的男人,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那家的院门吱呀一声响,奴婢忍不住好奇,探头一瞧,竟然是老爷……”
说到此处,她停下来看着孙太太,孙太太咬牙道:“怎么不来禀报?”
“奴婢不敢。”乔容忙道,“奴婢埋在心里,跟谁也不敢说,昨夜里杏花姐姐说是丢了要紧的东西,奴婢才敢变着法儿得提醒太太一句。”
“幸亏你提醒我,否则我如今依然蒙在鼓里。”孙太太咬着牙,摆一摆手道,“去吧,好生照顾仲瑜。”
出了仁寿堂,就见一群人迎面而来,乔容避让一旁,低着头偷眼看去,两名差役提着大白灯笼在前领路,后面几名小吏簇拥着一名官员,那位官员面目冷峻姿态昂然,再后面是两队护送的卫兵,甲胄在身刀枪锃亮,气势汹汹闯进院中。
她悄悄跟了进去,站在墙角阴影内张望着,就见那群人到了庭院中央停下脚步,那名官员做一个手势,一名小吏高举手札往前两步,轻咳一声大声读道:“现有西河直街曹姓寡妇的娘家弟弟田秉,到本督面前状告孙正义戕害其姐性命,经本督查明,五年前,孙正义与曹寡妇有染,曹寡妇有孕后纠缠孙正义纳其为妾,被孙正义推入井中淹死,其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因孙正义为朝廷命官,本督已上奏朝廷,罢其官职剥其俸禄,特命江宁府衙刑房经承肖照全,对其先行关押再行定罪,两江总督姚文举。”
小吏读罢退了回去,那位官员客气说道:“孙大人,在下职务在身,得罪了。”
屋中寂静无声,那位官员声音里带了冷意:“孙大人,请吧。”
门帘挑起,孙太太苍白着脸,游魂一般飘了出来,她怔怔看着台阶下的一群人,抖颤着双唇,气若游丝般说道:“昨日,我双喜临门,出尽了风头,今日,我丈夫背叛,女儿跳河,我在儿子面前出尽了丑态,谁知这还不够,还要让我大祸临头,大祸临头……”
她委顿着瘫坐下去,她身上大红的衣裳仿佛是一个笑话,她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她疯子一样喊了起来,连声喊着大祸临头,大祸临头了,口鼻处鲜血涌出,直直向后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