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页

余白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此刻也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试着分析:“谭畅跟你说她需要内衣,但是等了好几天才拿到手,后来那么做显然不是一时冲动。而且,那天我在看守所里跟她对话,她一直表现得很冷静,讲话也很有逻辑,一点都不像绝望到想要寻死的状态。”

唐宁默认,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而且,”余白又说出第二种猜测,“现在看下来,她这么做应该也不是为了办取保候审吧?”

唐宁点头,回答:“我后来问过医生,像她这么严重的食道破裂死亡率在 70以上。再加上自缢,现场急救很可能判断失误,措施不当,这个风险又要加成上去。她这么做,其实根本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死,能捡回一条命反而是种偶然。还有后来那次,她又在医院里拔营养管,流了半床的血……”

说到这里,他大概觉得不妥,转头看了看躺在身边的余白,突然停下不说了。

虽然只是半句话,但余白还真觉得这描述有点画面感,只是不想让唐宁又对她区别对待,这才忍了忍,只管往下猜:“那会不会是为了给家里人留下钱呢?”

的确有一些涉嫌贪污和挪用公款的人会选择这样做。有时候,人死了,事情也就这么结束了。

唐宁摇头:“挪用和贪污的钱都已经退赔上缴了。”

余白又说:“或者还不止这一些呢?”

那次去看守所会见,谭畅反复跟她确认涉案交易的次数,她就觉得有些怪异。而且,李洪庆的那家外贸公司注册已经有七年了,谭畅交代出来的那几笔交易却都是集中在最近三年里的。而乙二醇又是一种价格涨跌特别频繁的大宗商品,她完全有机会做更多交易,也难怪检察院还要继续往下查。

唐宁却反问:“那其他三个人要是说出来呢?她不是白死了么 ?”

“他们之间可能有牢固的攻守同盟,也有可能他们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而且谭畅已经把这部分主犯的责任都担下了。”余白回答,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说法有点挑战人性。

“可是另外三个人怎么知道她担没担呢?”唐宁果然又反问。

同案犯分开关押,律师协助串供的可能性也极其微小,问题还是回到了囚徒博弈上。

你可以选择不招,但别人不知道你招不招,你也不知道别人知不知道你招不招……然后就进入了无穷无尽的套娃模式。

余白没辙了。唐宁也不说话,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揽了她的肩,让她靠在他身上。余白随着他呼吸的节奏起起伏伏,忽然又想到上半年乔成和刘怡的那个案子,也是一票抓了一个团伙进去,每个人都在争取立功,交代问题都成了一种竞争,各种有的没的陈年老帐翻出来,实在是囚徒博弈的经典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