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负手立于廊下,凝神看着惊叹不已、表情不一的少年英杰。
他知道在场这些小将,要么是勋贵之后,要么是军中现役的少壮将领,毫无疑问,在第一代将领陆续凋零后,眼前这些人将慢慢脱颖而出,成长为支撑大汉基业的中流砥柱。
而这些人来前来讨教绝招,他又岂能不知?
黄忠年过七十,早已看破生死,也看淡了爱子黄叙早逝、没有留下半点骨血的事实。
此时他唯一想到的是,与其让这一身的本事跟着他一起入了土,倒还不如传授给眼前这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人。
如此一来,薪火相传,终不教一项绝技失传于世。
黄忠想到这里,心中没有丝毫悲伤,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他的目光投到句扶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发问道:“你是去岁羽林卫大比时夺魁的那个小子吧?”
句扶抱拳躬身道:“正是羽林卫句扶!”
黄忠点了点头,缓缓道:“身为骑将,当将骑射练至炉火纯青,如此便能在交锋之前,先夺敌军胆气。说起来,老夫这儿倒是有一些练习骑射的心得……”
诸人知道老将军这是要传授经验了,当下尽皆闭嘴不语,齐齐站定,只拿一双双热切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将军。
只见黄忠找来一把胡凳,跨坐其上,一拍大腿,目光从诸小将身上一一扫过,正色道:
“小子们可听好喽,骑射骑射,骑在首,射在次;骑射之要点,不在手,而在腿!只有稳坐马背,才有机会射击,才有机会伤敌!”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骑射不比步射,骑手可以借助马势发箭,须知马上一石弓,可抵地上一石半,所以骑射时讲究准头多过力道。那么怎样才能射得准呢?无他,唯‘腰马合一’四字……”
黄忠以先登陷阵的身份纵横战场多年,早已淬炼出一身惊人的武技和经验,此番兴致高涨,从看似枯燥的骑射开始讲起,逐个动作分解演示,渐渐整理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练习方式。
诸人中有不少都是马上战将,此时都围在老将军身前,竖耳倾听,生怕漏掉一句,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显然各有所得。
堪堪讲完骑射,魏荣嘟嚷道:“老将军太也藏私,只教骑射,不教步射!”
黄忠闻言大笑,问道:“你倒说说,我藏什么私?”
魏荣双目放光,一脸热切道:“老将军放着连珠箭那么厉害的箭法不教,还不是藏私!”
黄忠上前捏了捏他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背脊,缓缓颔首道:“身子骨倒是壮实,性子却不够沉稳些。”
顿了顿,忽又笑道:“不过,你们既然来了,老头子也不便藏私,平白被说小气。这便教于你们,但能不能练成,就看你们够不够天赋,下不下苦功了!”
当下,在众人一片欢呼声中,开始细细指点连珠箭的要点和技巧。
一番教学,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诸小将各有领悟,皆下场比划,想要抓住这一丝感觉,将之彻底化为自己的本领。
黄忠游弋于场中,不时指点一番。
诸小将中,霍弋反应敏捷,心思沉稳,深得老将军欢心,他花了好大功夫,作了细细指点。
终究上了年纪,不一会便讲得口干舌燥。黄忠便悄然回到廊下,正要寻一口水喝,忽见姜维独自一人立于阴影之中,似作沉思。
他心中好奇,便踱步回转,问道:“姜维,你不想学个一招半式么?”
姜维回过神来,赧然道:“说来惭愧,老将军方才指点诸位兄弟时,晚辈一直在边上旁听,连珠箭、骑射的技巧囫囵也听了个大概。”
黄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倒也诚实。”
其实,姜维方才一直在回想夷陵大战时,甘宁那如天外飞仙的一箭,略一沉思后,便抱拳问道:“老将军可知江东甘宁否?”
黄忠缓缓颔首,道:“昔日他与老夫都在刘荆州(刘表)麾下做事,彼此倒也见过几次,却是个有本事的家伙……不过,听说年初时,他战死于夷陵……咦,你提起此人,却是为何?”
姜维精神一震,忙将甘宁射向关兴的一箭细细描述了一番,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