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告诉你你都不知道。”她看着他,微微皱眉:“我最近让很多人生气了。我的学生,我的领导,还有我爸妈……他们生气都是因为我不告诉他们我结婚了……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们,你见过谁中了彩票要上街敲锣打鼓说自己中奖的吗?”
“……那倒没有。”
“对嘛,就是没有。”她的眼睛亮闪闪的,“我虽然中了奖,可我奖都没领,干嘛
要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我却领不了这个奖,那怎么办?”
“不会的。”傅绍恒顺着她的话说,“怎么会领不了呢?我们不是有结婚证吗?”
“对,结婚证。”她想起什么,打开自己的包,“就是这个,你不是有个保险箱吗?放进去好不好?”
“好。”傅绍恒凑过去在她唇上碰了下,“我放进去。”
“放进去就安全了吗?”
“是。”
她把红本子塞给他,想了想又还是攥在自己手里,“不好,还是放在我这最安全。”
“你这里安全?”
“安全的。有大爷值班。”
她忽然站直身体,抬头看着对面这幢低矮的建筑,想起年级主任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在这里从二十三岁住到三十岁,七年的时间,学校一份文件说搬她就要搬了,不管她怎么精心布置,在里面存了多少书籍和心事,别人借给她的房子永远也成不了她的家。
她看着五零三那扇紧闭的房门,以及四楼、三楼、二楼零星的灯光……心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其实她早就该搬走的,她又不是没钱,她只是没有朋友而已,她以为住在宿舍会有待在集体的感觉,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谁有义务替她分担孤独?
傅绍恒开门下车:“丁念。”
“嗯?”
“你喝醉了。”
“好像有点。”她脑袋晕乎乎的,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哭多了,“我还有点渴。”
“那你上车,我给你去买。”
“谢谢。”
傅绍恒替她打开副驾的门,扶她坐好又帮她扣上安全带。路口就有家便利店,他过去买了两瓶,再回来,只见她双手捧着他的保温杯,很认真地一口一口在吹。
“有点烫。”
他把水递过去。
她把保温杯放正,拧开矿泉水瓶盖,再小心翼翼地把矿泉水倒进保温杯,倒了三分之一,倒不下了,又把矿泉水瓶盖盖好,再认真地喝杯子里的水。
傅绍恒坐在一旁,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
过了会儿,她喝完了,再把矿泉水里的水倒进空的保温杯,盖好放回原位。
傅绍恒关上窗户,车里变得十分安静。他熄掉灯光,路灯投进树影,交织在他腿上,他点开手机,调低亮度
,屏幕只发出微弱的光。
不一会儿,丁念低着头,慢慢开口:“我很久都没有在晚上坐过我爸的车了。我今天才知道他的眼睛差到了要戴眼镜开车的地步。其实……过年的时候他跟我提过的,他说好奇怪,怎么会近视又老花,还有轻微散光,我听到了,也提醒他去配副眼镜,可我没有带他去眼镜店……你说,他每天开那么多路,是不是好多好多晚上都在眯着眼开车?”
她转过来,傅绍恒也转过去,看清她眼里快要溢出的内疚:“我还说他们不好,其实最不好的是我。我没有认真地去了解他们,什么事情都瞒着,他们又哪里有机会跟我交流呢?我怕他们反对,就一拖再拖,还要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不是我不够坦诚,是因为我们相处时间太少——我太自以为是了,如果我的女儿从来都不肯跟我表达真实想法,我说不定做得比他们还差。”
她想起他的话:“你之前也说过我很难相处,对吗?可原来我不仅是跟你,跟其他人,就连跟我的父母都相处不了……我都三十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改掉这些毛病。”
“能的,只要你想改。”傅绍恒不知道她今天晚上经历了什么,但此时此刻,她的话让他心疼,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不是说我也有很多毛病吗,要不我们一起改?”
“你也改?那你会帮我吗?”
“当然,你也要帮我。”
她被他的温柔感动,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一点都不凶?”
“你都喝醉了,我再凶,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我只有一点点醉。”
“所以我不对你凶。”他亲她的唇,“你要是很醉很醉,我就又要凶你。”
“我不会喝的。”她说,“你明天陪我回家好吗?我想跟我爸妈说清楚,我不想让他们生气。”
“好。”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啄她的唇,她想躲,他却倾身过来将她深深吻住。
她今天太反常了,如此脆弱,天真,又小心翼翼,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今晚没来找她,她这些话要跟谁说?是哭一场解决,还是憋在心里,一觉醒来再变成她坚硬的外壳?
他本来有很多话要告诉她,可是现在,他只想好好亲吻她,安慰她,把她的无措和颤抖都拥在怀里。
丁念的泪水愈发多了,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脸,带走了那些湿润。
她的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却不小心碰倒了保温杯,她偏头想去扶正,他却扣住她,愈发深入,安静的空间里,他的温度和力量是那样不容忽视,丁念无暇顾及其他,只顺着本能,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