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光线清透而明媚。
宋清盈看了看浓密树荫下的傅容景,又飞快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见并没什么人,心头稍稍松口气。
眼见傅容景抬步就要朝她走来,宋清盈忙摆出个尔康手,慌张喊道,“等等,等等!你先别过来。”
傅容景脚步一顿,清隽的面容带着疑惑,“公……”
“傅侍郎,如果是叙旧的话,大可不必;如果是说别的事,你去找桂月,我都跟她说清楚了,就不重复了。还有就是,你以后别来找我了,你身份贵重,前途大好,跟我这个亡国之人牵扯上,百害而无一利……非常感谢你的关心,只是人各有命,我就不劳你记挂了,你好好保重……唔,好像没什么要补充的,那我先走了。”
宋清盈连珠炮似的说完这一段话,感觉自己就像个欺骗少男感情的渣女。
傅容景明显被她这份疏离给伤到了,眼神悲伤的凝视着她,默了片刻,薄唇微动,轻声道,“你为何对我这般绝情?连个帮你的机会都不给。”
宋清盈想到原著里自己被射成刺猬的结局,心说我不对你绝情,以后就是你对我绝情了。她果断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的不需要。”
说完,她抬步就要离开,可当前唯一回正殿的路就是傅容景堵着的这道,想到另一条路得绕一大段圈,宋清盈斟酌一番,还是硬着头皮往傅容景那边走。
别问,问就是懒。
傅容景见她朝走来,只当她变了想法,眼中又露出期待的光,嘴角弧度扬起,“我就知道……”
“麻烦你让一让,我得去当差了。”宋清盈朝他点了下头,尬笑道。
傅容景扬起一半的嘴角僵住,不可置信。
等回过神来,只见那道娇小的蓝色身影宛若一条灵活的小鱼,从他身边“咻”的一下就钻了过去,只余一阵淡淡的馨香。
她走的干脆,头都没回,脚步急匆匆的,好似他是什么瘟神,她避之不及。
傅容景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明明是烈日炎炎的夏日,他却如置冰窖,凉意从心头一点点弥漫开来,旋即涌遍四肢百骸。
她这是怎么了?从前她待他从未这般冷淡。
他至今还记得他与她初见时,她骑着一匹枣红马,红衣扬鞭,恣意又张扬,明艳的眉目间满是贵气,灿若朝霞,耀耀生辉,一眼便足以叫人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在去求末帝赐婚时,他先问过了她的意思,她虽没直接回答,却面露羞赧的拿扇子遮住了脸。
她眼波流转那一瞥,像是往他心间丢了一枚石子,激荡起圈圈涟漪,他欢喜极了。
若不是昏君听信国师谗言,说什么公主命格奇特,一旦出嫁,有碍国运,她早就嫁给了他,何至于大好姻缘生生被斩断。那该死的国师若真有本事,怎没早早算出宋国覆灭的命数?怎么算出昏君命丧火场的结局?可见都是些无稽之言!
一想到末帝的昏聩和国师的胡言乱语,傅容景恨不得将那俩人的尸身拖出来,日夜鞭打,挫骨扬灰——永乐公主本该是他的妻。
再想到她方才的冷淡,还有桂月转达的那些话,她是在怨他么?还是对他失望极了?傅容景脑仁突突的发疼,只觉胸有垒块而不得纾解般沉闷。
眼见着陆续有宫人往这边走来,他才稍整衣袖,转身离开。
晚心亭,接天莲叶盛开,微风轻拂,送来淡雅的荷花清香。
亭子中央,两人相对而坐,各执棋子对弈。
“还算她拎得清,知道与外臣保持距离。”
霍致峥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手执一枚黑棋,缓缓落在棋盘上,“只是没想到这傅容景还是个痴情种。”
对面的男子是位身穿白衣的中年文士,头戴幞头,长眉长须,落下白子后,笑道,“这傅容景是个难得的人才,在礼部任职的这段时日表现优异,若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我大燕的股肱之臣。陛下,那宋清盈不过一小小女子,不若就将她赐给傅容景?一个女子换来一位栋梁之才,这买卖可不亏。”
霍致峥脸上看不出情绪,摩挲着冰凉的棋子,嗓音淡淡的,“傅容景的能力朕也了解,若说郎有情妾有意,赐了就赐了,正如白先生你说的那般,用个女人换个相材,比她留在宫里端茶递水来得值当。只是……”
略作停顿,他再次往黑白纵横的棋局里落下一子,“只是这宋清盈对傅容景并无那份意思,若强行凑对,成了一对怨偶,保不齐傅容景还得怨朕。”
白晁不置可否,看了眼方才皇帝落得那一枚棋子,眼眸微动,心头咂舌:嗬,这招棋可真狠,气吞山河之势,直接废了他一大片的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