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一好夜,月明西梢头。
要说女儿家的心事谁最懂?不过是自家亲娘罢了。
看着小锦儿这副样子,聪慧的妇人很快也联想到了什么。
半空中挂满玲珑牌的小树上,此时已经被剪断的,属于少年的那个牌子渐渐向刻着曹雪莺的那个牌子靠拢,从少女手腕处断掉的红丝线本来无意识的随风飘动,等待着跟少年另有缘分的其她姑娘。
随着玲珑木牌的逐渐合拢,那根丝线也如灵动小蛇般直奔曹雪莺而去。
情丝斩断却复合,这是那本剑道秘籍里都没有记载过的事情。
本来还想着女儿走后再除掉那少年,杜绝以后的心魔再现,原来《太上忘情剑》不仅是要斩断情丝那么简单,斩断自身情丝同时,也是斩断了本属于他人那份大运,所以是要那另一半身死道消才无后顾之忧。
望着那灵动如蛇的红线即将重现绕在自家闺女手腕上的妇人,动了。
她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剪去那份怎么都不该有的牵绊,更是反手便要毁去丁前溪的本命玲珑牌。
此牌一旦毁去,则长生桥断,整个人半点福报皆无不说,早晚有一天得死于非命。
类似于无上道家以命点天灯的神妙手段,可道家点一盏天灯,护佑神魂不灭,天灯不灭,则人不死,是那最为上等的保命手段。
正统无比。
反观以命点灵牌,灵牌碎,则魂散人死!
这是什么?邪异无双,像极了魔教手段。
当整个剪刀已经合在那少年玲珑牌之上时,一声凄婉的声音让妇人硬生生停住手中的动作。
“娘,不要!”一道利剑出鞘的声音传到妇人耳朵里。
妇人下意识的回头,直看到了让她心肝直颤的一幕。
利剑划破曹雪莺的脖颈肌肤,带出一点点鲜红,“娘,女儿从小到大没有求过您什么,现在只求您不要杀他!”
“从小到大,从一岁到十八岁,女儿的命运都按照您规划好的走,什么时候该读书,什么时候该写字,什么时候该睡觉,甚至十八年来,每一年女儿的修为该到什么境界,都被您死死地定在那里…”
少女凄惨笑着,“女儿知道您是为我好,我也可以接受…可我唯独不能接受的是,我的成长,要换去一个个无辜之人的性命,这跟魔族的某些做法,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这是不对的…”
妇人如遭雷击,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女儿好?
没想到在自家女儿心里,自己竟是这般不堪?
她以手指着那个满脸倔强的闺女,“你…你…别说是三五个人,就是…你怎可如此优柔寡断!”
“修道,便是与天争,与人争,与万物争,别说是旁人,以后若是娘挡了你的道路,娘自愿以自身为你开路!”
这位隐元阁权势最大的那个人,此时就如同寻常妇人看待自家叛逆孩子那般,有说不出地失望。
“你不让我杀他,我偏要杀他,有本事你现在就死给我看!”妇人就要下死手,没曾想曹雪莺动作更快…
一直没动作的中年汉子抬手击飞自家闺女手上的利剑,暴喝一声:“够了,都给我停手!”
曹雪莺白皙的脖颈上此时鲜红一片,已入七境那么强大的少女,此时只是一个小姑娘,她躺在汉子的怀中,无助的说道:“爹爹,其实我也不是有多么喜欢他,只是…那如昙花一现的梦境里,女儿真的…很开心啊…”
心之所向,情之所起,欲理还乱。
小姑娘看着飘荡在空中的那丝红线,温柔地牵着它贴在自己的脚踝处,系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赌气般打了个死结。
只是玲珑牌已经飘荡下来,这辈子跟那个少年,没什么再续前缘的可能了。
她知道娘的性子,不如此,他又怎会有机会活着?至于心魔?少女心思如湖面镜子,干净的天空晴朗。
她好像揭穿了妇人真正的心思,“那少年是娘的心魔,才不是我的心魔!”
当下死死抓住那在手心里其实微微颤抖的玲珑牌,少女不敢松手,也不愿松手…
其实有些人,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再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