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言眉尖微蹙,鼓一下腮帮子吁了口气,索性就地放下水盆。
“小然,乖,来洗脸了。”她招呼着弟弟声音软软的。洗了脸还得给他换身衣裳。
祁让盯着她,心底有些吃味。常言道,有比较才有差别。她对丑爷对她弟,那都是温温软软好声好气,整个人都是柔的特好&性&儿。对他就…冷冷的。。
不说笑脸了,话都不肯和他说上一句。这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简直敌我分明一般,天差地别也不过如此。
祁让正泛着酸呢,下一瞬,他眯了眯眸,眉头微微皱起心生异样。他看见陈遇言拉着她弟的手泡在水盆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细细的给她弟清洗着,然后又拧了毛巾掌着她弟的后脑勺给她弟擦脸。
他凝神,开始仔细的看那孩子。十岁出头的模样,大眼睛小v脸,眉目精致下巴尖尖,很秀气长得象个女孩子。可这个孩子,很显然有点不正常。小孩儿六七岁都能自己独立洗澡了,他还要姐姐帮着洗脸。祁让越看其神态越觉着她这弟弟似有些痴气。
陈遇言微微抿嘴给弟弟擦脸,动作轻柔耐心又细致。她知道他在看他们,也知道他一定会看出端倪。若换在从前,换在他还是她心事的时候,让他看到她家人,她会忐忑感到压力,怕他不喜,怕他不耐烦,怕他看不起。
但现在,她没有这样的顾虑。她只会因他可能的看轻而感觉愤怒。象所有爱自己的家人,愿以己之力维护自己家人的人们,在看到家人被轻待时所会有的心情一样。
她们家,她爸是聋哑人,她弟弟智力缺陷。家里摆着小摊生活清贫。没有人脉,没有富贵亲戚。她们家象一只随时需要修修补补的小船,毫无根基孤孤零零,仿佛也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不会有登高望远时来运转的那一天。很多人看她们家都带着一种眼光。她自小到大都能感受到的那一种眼光。
那是一种被人看低,被人料死的眼光。
陈遇言如是想,带着戒备。却不知祁让眼眸深深,心情复杂。那一对黑漆深邃的瞳孔凝视着她,目光中有不予遮掩,清晰可见心疼的神气。此时此刻,他看她弟弟这个样子,看她象个小妈妈样忙活,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真切的疼痛。
他心肠冷,除了童珊,他没这么心疼过一个人。甚至他都没有这么心疼过童珊。过去,他对童珊有不舍有怜惜,但没有这样心疼。他爸妈说他冷心冷肺天生反骨,根本不懂得心疼人。
可是这一刻,他是真的心疼她。就特么心脏骤然紧缩,猛一下蜷皱起来的感觉。
直到今天,直到这一会他站在这里,他才身临其境般,感受到她身上背负的东西。社恐,害怕交际,对着人就不自在畏畏缩缩,拘谨局促。总是怕犯错,格外在乎别人的看法,容易紧张敏感内向。这些说到底,都是自卑缺乏自信。
如果他今天没有来,事情会有怎样的结果?打了就打了,大约也就忍气吞声,自个受着。谁会帮他们主持公道,替他们讨要一个说法?那么多人围观,可就他所见,除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看得不忍,帮着说了两句,其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上前拉架。她不是还在哭求,求那几个sb放过她爸爸。
而这只是他今天看到的,这么多年有多少欺负是他没看到的?而她到底又看过多少的脸色?受过多少不公的对待?
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他怎么能苛求她要阳光自信,落落大方。当初他怎么就能高高在上,嫌弃她性格不讨喜!觉着她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