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宵征觉得磁带太贵重,总也不肯要,但是他隐隐有些惧怕西嫣,西嫣只要似笑非笑看着他,一语不发,俞宵征自己说了几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西嫣说:“我是喜欢你,我送你。你要还给我,打我的脸?”
他凑过来,距离俞宵征很近很近,嘴唇都要凑在一起。
西嫣好像从来不觉得这个动作很暧昧,但是俞宵征脸庞通红,急忙就要和他拉开距离。
俞宵征从来没交过女朋友,他也没有心怡的女孩儿,从小到大。
小时候他总生活在阴影里,虽然他爸被打的时候他也不过三四岁,但是那个记忆却比之后的任何一段记忆都要深刻。
他父亲的脸,浸泡在墨汁里,眼睛血红,因为小孩让他笑,他就笑,笑起来泪水冲出两条沟。
这张脸是俞宵征一生的噩梦。
因为这张脸,他从来没有觉得自由和轻松。
现在他们家已经是个普通人的家庭,可他必将被这张脸束缚一生。
在西嫣的身上,他看到一种洒脱。
他从来都没有的东西。
近些天来越来越冷了,天空呈现出稀释后的蓝色,有些地方根本被蓝色覆盖不到,新纸一样白,这张天空下端零散一些枯枝。
俞宵征总是分泌唾液,因为这样的天空和落叶而倍感饥饿。
初冬是让人饥饿的季节。
方治的家教费用和家里寄来的钱够他两三个月的节衣缩食,但是父亲给他的棉服已经烂得不能穿了。
他从百货大楼门前走过,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
贾真真又跑出去了,宿舍只剩下西嫣和俞宵征两个人。
俞宵征发现西嫣好像沉迷于给他买东西吃这个活动,虽然西嫣家境富裕,但俞宵征有很强的自尊心,他不允许自己吃别人的东西。
西嫣不依,他自己出门吃饭,就一准要把俞宵征给捞上,他命令俞宵征在他们工作室的隔壁看书,然后自己结束训练再和他一起去南锣鼓巷买东西吃。
今天的天气已经很冷,俞宵征被风吹得满面通红,鼻尖冰棱一样,他回到宿舍,把压箱底的厚衣服翻出来。
西嫣则穿了一件漂亮挺括的呢子大衣,双排扣,简约又精神,他现在仍然皱着眉头,在修改自己的乐谱。
上礼拜他们和一个音乐人见了面,具体情况西嫣没有告诉俞宵征,他们四个人总是不停地去找那些音乐人,但结果总是坏的。
灯光下,俞宵征把胸前的眼镜戴上,细细缝他衣服上的洞。
西嫣抬头,就看见他那双湿润的黑色眼睛,一只总也聚不了焦,目光在布料上聚集又分散。
俞宵征的头顶,灯光下毛茸茸的,乖巧又干净。
这时忽然寝室的门被敲了几下,没等里面的人回话,门就被推开了。
是班长。
西嫣顿时十分不悦,狠狠剐他一眼。
班长马上心虚,为自己说明:我有急事儿。
他转向俞宵征:“俞啊,辅导员叫你过去。蒋旭也在,可能就是这个奖学金的事情。”
俞宵征放下手里的活计,问道:“需要我带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