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陵云打断了他的话:“慕枝,这不重要。”
相不相信,重要吗?
事实就已经摆在了面前,连陆山月都承认了,这样都不满足,还想要什么?
慕枝怔住了。
顾陵云的声音不重,但落在他的耳边,却如同一把尖刀,刺得他鲜血淋漓。
这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
慕枝的泪珠止住了,只剩下满心的茫然。
因为哭了一场,他的鼻尖红红的,十分可怜。
顾陵云不为所动,甚至眉宇间出现了一些不耐,只冷声命令道:“起来。”
慕枝像是被-操控了一般,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了顾陵云的身后。
接下来在秘境中发生了什么,他都记得不真切了。
只恍惚地记得,因为陆山月突然生了病,提前结束了这次的秘境之行。
陆山月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身体孱弱,许多名医都断言他活不过十八岁。全靠海量的天灵地宝撑着,精细地养着,方才如同常人。
现在陆山月跌落山崖,被深渊中的阴湿之气侵蚀,新伤旧病在一起,一时间昏迷不醒,生命垂危。
所有人都在担忧关心陆山月。
就连顾陵云都整宿整宿地守在陆山月的身边,不惜耗费自身灵气温养着他的身骨经脉,又取来价值千金的灵草灵株,命医师连夜研制治病之药。
与此同时,慕枝也生病了。
自从经过秘境山崖那一遭,慕枝心力交瘁,一回到长明峰就开始发热。
但与被众星捧月的陆山月不同,没有人发现慕枝的异样。
他一个人待在长明峰上,浑身都痛,没有人帮他看病,也没有人照顾他,连睡都睡不好,整夜被梦魇缠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顾陵云忙着照顾陆山月,连续几日都没有回来,只有洒扫小童与慕枝作伴。
可洒扫小童不仅没有照顾生病的慕枝,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真是挑的好时候。”
“陆长老病了,你也病了,真就这么巧啊。怎么,想用这个法子吸引长明仙尊的注意力?”
“省省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比得上陆长老吗?”
慕枝缩在角落里,团成了小小的一个。他本就不胖,如今衣服穿在身上更是空荡荡的,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风雪。
长明峰已经开始下雪了。
雪花簌簌落下,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白纱。
这里和梧桐乡是不同的。
慕枝开始想念梧桐乡。如果他生病了,妖王会抱着他,轻声唱着歌安抚;鸟雀们会在窗口盘旋,叼来甜甜的果子放在他的枕边,等着他病好了一起去树林中撒欢。
在长明峰,什么都没有。
仙尊去关心陆山月了。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慕枝咬住了衣角,想将所有的委屈与难过都咽回去。
他不敢承认,自己已经有一些后悔了。
他有点想回梧桐乡了。
洒扫小童听不见回应,越发地嚣张得意,甚至是明晃晃地开始嘲讽慕枝。
一个小小妖族而已。
长明仙尊根本不在意他是死是活,骂两句怎么了?
洒扫小童扯着嗓子说:“我要是你,早就……”
“早就什么?”一道冷清的声音响起。
洒扫小童没有多想,下意识地回答:“早就自个儿卷铺盖滚了。”
说完了以后,他觉得有些不对,僵硬地转过头,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仙、仙尊……”
洒扫小童不似刚才的狂妄,两股战战:“仙尊,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说……”
顾陵云不听小童的解释,直径走了进去。一撩开帘子,就看见慕枝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一脸丧气。
顾陵云没日没夜地给陆山月渡送灵气,用以化解阴邪之气,这几日下来,就算是他这般的修为,也不免露出些许疲态。
他本以为,回到长明峰就能看见一只乖巧听话的小鸟儿,能用以解乏消遣。
可没想到,小鸟儿却是垂头丧气,蔫蔫的,让人看了就不喜。
顾陵云的眉头微微一皱,问:“又怎么了?”
他用了“又”字。
因为每次看到慕枝,都是这副模样,明明没什么事,却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慕枝听到了这话,慢半拍似的,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有些烧糊涂了,就算是看见了顾陵云,也没生出多少欢喜,只是呆呆地说:“没、没什么。”
顾陵云在花厅坐了下来,抬手斟了一杯茶。
可茶水壶里空荡荡的,连一滴水都没有。
方才小童的闲言碎语他听到了半截,此时结合面前的景象,得出了一个结论:“是小童照顾不周?”
慕枝怔怔的,没能理解这话中的意思。
顾陵云环视四周,似乎已然知道慕枝为何会露出这副神情了。
一个洒扫小童而已,不合心意就换掉,何必这般在意?好像小鸟儿总是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愁难过,真是……幼稚。
这样子,难怪小童会不服管教,还爬到他的头上。
不过,说到底只是一只小鸟儿,又怎么能要求再多?
只要乖巧可心,回来时能逗弄一二,也就够了。
顾陵云心念一动,淡淡地说:“不必做出这番姿态。”
慕枝眨了眨眼:“什么……姿态……?”
顾陵云本不想多说,可对上慕枝的目光,还是耐着心教导道:“日后你就是长明峰的主人,有什么不合心意的人或事,任你心意便可。”他一顿,“不必佯装可怜。”
顾陵云喜欢的是快乐天真的小鸟儿,而不是现在这样,垂头丧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