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雨馨点头。
许景昕笑了笑,又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康雨馨明显是不信的:“是吗?”
许景昕说:“以我对你的观察和了解,十年前这个案子和你关系并不大,你最多也就是有点牵连。陈末生是个小人物,你却心高气傲,你不会将他看在眼里,更不会花心思去对付他。应该是有人做了这个案子,嫁祸给他,你是知道的,但你出于一些个人原因没有说,也懒得管,反正与你无关。”
这话许景昕故意说得真真假假。
康雨馨听了,只说:“反正他的案子不是我嫁祸的。”
“那这就没道理了。”许景昕说:“你要是完全无辜,他为何把你抓过来?林戚处心积虑的来面试司机,做了这么久,图什么?可见,你对他们是非常重要的。”
康雨馨把脸转向一边,逃避似的说:“那是因为,因为……”
许景昕见状,便将她打断:“不如让我猜猜看。”
康雨馨又顿住了。
只听许景昕分析道:“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林戚和陈末生只是朋友关系,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么多事?林戚有肺病,还来当你的司机,隐瞒自己的真实动机,这份隐忍也绝对不只是出于朋友情谊。我之前就听林戚说过,他有一个女儿,但很不幸死于一场车祸。刚才在外面又听到他们还原案情,原来陈末生的儿子和林戚的女儿是夫妻,他们是一起遇难的。”
这件事乍一听应该和康雨馨无关,可她却越听越紧张。
许景昕轻笑了声,眯着眼问她:“霍骁的车祸,是你做的吧?”
康雨馨的身体立刻僵住了,随即又朝他瞪过来,一副见鬼的模样:“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许景昕说:“理由很简单,你不会花心思对付他们这样的小人物,但你和霍家是有些来往的。我知道你之前在接近霍雍,但你们条件没谈拢,谈崩了。我当时就在想,按理来说霍家最得力的二代应该是霍骁,你找大腿也应该先找他才对。就算霍骁没有看中你的毒品生意,那也不一定要找霍雍啊,他在这个圈子是怎么都排不上号的。”
康雨馨语气艰涩地说:“你忘了,我和霍雍搭上线的时候,霍骁早就出车祸了,我倒是想找他啊,可他植物人了呀。”
许景昕却好似听不到她这话一样,自顾自又道:“于是我就想,你和霍雍之间会不会已经合作过了,而且还互相有对方的把柄?那会是什么事呢,霍雍会有什么是需要你来帮他办的?霍骁的车祸也来得太过蹊跷,其实圈内早就都在猜了,是因为霍家争产闹的。那么霍骁出事,最得利的是谁?”
“你这些也只是分析,是在诈我,口说无凭啊。”康雨馨不屑的笑道,可她脸色却越发得白。
许景昕瞅着她好一会儿,也笑了:“这件事我的确口说无凭,但这层灵感却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基于你做过的另外一件事,我才想到的。”
康雨馨立刻问:“什么事?”
她眼神闪烁,大概在这个瞬间,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好几件了。
许景昕故意停了片刻,才在她的焦躁不安中开了口:“长丰集团的庞总有个女儿叫庞菲,她前段时间遇到一些事,那对她打击很大。至于是什么,你和许景烨都比我更清楚。像这种谋财害命的勾当,你们的手段倒是很娴熟,之前应该练习过多次。”
康雨馨往后退了步,一屁股坐在床沿,却不接话。
许景昕继续说道:“你刚才说你倒是想找霍骁,我倒是觉得你已经找过了,但霍骁没有同意跟你合作,做你的大腿,大概你们之间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他挡了你的道儿。你和霍雍就是这样联手的。”
其实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许景昕也窥不到全貌,他也只能根据现有的东西来拼凑出一个轮廓,这里面必然还有许多深层的,不为人知的,跌破人眼镜的细节。
只不过那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要的只是康雨馨的走投无路。
这之后,康雨馨终于断断续续的跟他交代了一些事,而在叙述当中,她还在试图篡改事实。
这一套许景昕也很熟悉了,也没有点破,就看着她编故事。
起码康雨馨已经变相的承认了,霍骁、陈语和林玥的那场车祸,确实与她有关。
这天晚上,康雨馨比前一天还要焦虑。
时间过得越久,她胡思乱想的就越多,再加上许景昕时不时添油加醋几句,提醒她外面的制毒工厂随时可能被人取代,她培养的人才也随时可能跑路或者另立门户,以及让她小心外面的陈末生和林戚,一旦让他们知道车祸与她有关,别说是警察会依法办事,连霍家的霍廷耀也不会轻饶了她。
末了,许景昕还补了一句:“想不到你成大事的能力没几分,捅娄子惹祸上身的能耐倒是不小,以前真小看你了。”
康雨馨被许景昕这左一句右一句刺激得快要疯了,可她不敢发作,更不能歇斯底里,陆俨和薛芃就在隔壁,他们大点声都会被他们听到。
康雨馨就只能忍气吞声,到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一直刺激我,踩我的死穴,你无不无聊!”
许景昕只说:“就是让你也尝尝任人宰割的滋味。”
这话落地,他就躺在床上。
而这里就一张床,他根本没打算给康雨馨留地方,反正她现在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根本不会睡觉。
康雨馨咬了咬牙,搬着椅子坐到屋子的另一边,将脚放在桌上。
直到屋里安静下来,隔壁好似也没了声音。
隐约的,好像只有床板发出的“吱呀”声。
这里的床十分老旧,床体生锈了,稍微翻个身都会出声,而响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却透出一点引人遐思的意味。
康雨馨听到了那声,知道许景昕还没有睡,就想刺激回去:“你那个差点在一起‘准前女友’,和你的前任好兄弟正睡在一起,听到没有,床板在动。”
许景昕已经闭上眼,淡淡应了句:“当年你因为喜欢陆俨,令康尧陷入围捕,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康雨馨气得脸都红了,“你故意揭我疮疤,没完了?”
许景昕没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
康雨馨却还没吵够:“我就不信你不难受,我听了都替你不值。你们这次见面,你看着他们你侬我侬,默契配合,心里难道不嫉妒吗?原本你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是我坏了你的好事,你恨我,可你却不能杀了我,你又是什么滋味?”
这话成功的令许景昕睁开了眼,但他脸上毫无情绪,只是看着墙壁上自己的剪影。
滋味么,确实是有一些的。
但那些不是嫉妒,不是难堪,更没有难受。
或者唏嘘更多一些。
过去的同事,就等于提醒他曾经的生活,那些是他努力去争取、得到,却又失去的荣誉。
一年了,他的信仰和信念遭到挑战,却又挺了过来。
他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里,但目标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看到了光,虽然不知道光的另一头是什么。
思及此,许景昕忽然开口了:“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软肋不在这段没有开始的感情上,你攻击错方向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愚蠢。”
康雨馨冷笑道:“不在吗,骗谁啊,难不成你和周珩的那些苟且,还能动真情了?”
这一次,许景昕没接话,又一次闭上眼。
他沉默了,康雨馨反倒憋得慌。
半晌过去,她又问:“不会吧,你看上她什么了,不会是因为同病相怜吧?哦,也是,你们都有病,一个在身上,一个在心里,残疾喜欢疯子,倒是很相配。”
可许景昕依然没有回应。
他也没有动气,还勾了下唇,在培养睡意的同时,也因此想到了她——那个睡觉会梦游,梦游会分裂的女人。
……
到了第三天,康雨馨持续焦躁着。
她将自己的焦躁发泄出来,吓唬陈末生和林戚:“我的人现在一定到处找我,他们有的是办法顺藤摸瓜。”
可谁都看得出来,她这只是做无谓的挣扎。
连警方都无法这么快找到,何况是她的人。
程崎就势拿出一张照片,摆在康雨馨面前,是那天她和许景昕一起去饭店谈买卖,出来时的抓拍,照片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大佬。
陈末生说:“他们是在顺藤摸瓜,不过不是为了你,而是趁你不在的时候,分拨利益。”
显然,这些人巴不得康雨馨回不去,最好是她被绑匪撕票。
后来,薛芃和康雨馨又单独聊了一会儿,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康雨馨回到房间之后,忍不住跟许景昕念叨了,不过那是她改编加料过的版本。
她还说,薛芃对许景昕一直念念不忘,她就问薛芃,要不要跟她换,陆俨给她,许景昕给薛芃。
薛芃犹豫了,看来是动心了。
许景昕听到这番话,不由得笑出声。
康雨馨顿觉难堪。
再后来,康雨馨忍无可忍,就去敲隔壁房间的墙,问陆俨和薛芃是否要合作,一起突围出去。
她大概是失心疯了。
康雨馨发作了一会儿,跟隔壁没有谈拢。
许景昕也适时的拖了一下她的后腿,令康雨馨更加愤怒。
直到她吵了几句,许景昕才说:“我劝你稍安勿躁,能否出去也该见分晓了。”
康雨馨和之前一样,质疑道:“你哪来的自信?”
许景昕难得这么有耐心的告知:“所有人质都盘问完了,再加上他们之前就已经得到一些线索,摸索到故事的原貌,如今既然已经通过大家的配合还原完案情,还留着人做什么?”
康雨馨不说话了。
其实这也是她希望的,只要撑过最后一刻,等她出去了,再去跟那些狗东西算账。
到此,康雨馨才想起另一茬儿:“对了,之前薛芃说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是朋友,还说他是咖啡店的店主,你们怎么好像不认识一样,一句话都没说?”
“说什么?”许景昕淡定地回道:“是质问他为什么骗我去咖啡店给我下药,问他的企图、动机,要多少钱,还是撂狠话说不会放过他。这些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狠话更没有意义,要做什么直接做就是了。”
虽说如此,康雨馨心里还是升起一点疑问,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因为这几天实在心烦气躁,思路又乱,根本顾不上想这些边角。
直到铁门外出现脚步声,接着扔进来一把钥匙。
康雨馨立刻去捡,心里也跟着一紧。
门外的人不是程崎,而是陈末生,他给他们送了钥匙,又往陆俨和薛芃的屋里扔了一把。
两个房间的门都开了,康雨馨走出去时,迫不及待地问:“要放我们走了?”
陈末生却说:“对峙。”
许景昕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和康雨馨走在前头。
等四人穿过走廊,来到厂房中。
四周的灯都灭了,漆黑一片。
许景昕心里已经有数,这将是最后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