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
周珩被程崎安抚下来之后,又恢复到刚才那种平静的状态了。
许景昕安排了一间客房给程崎,但程崎看了眼时间,按了按太阳穴说:“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许景昕没有异议,他关上书房的门就回了自己房间。
周珩将程崎送到门口,程崎嘱咐她,不要到处乱跑,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周珩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
直到程崎一脚都踏出门口了,周珩才问:“你还觉得愧疚吗?”
程崎顿住了,转过身来,脸色藏在阴影中,昏暗不明。
而他的眼睛也仿佛没了光彩,漆黑,落寞。
周珩又补了一句:“对她。”
程崎似乎咬了咬牙根,低下头。
周珩读到了答案,应该是的,所以他无法面对。
他们都知道那次绑架案发生了什么,自然也知道是他和梁峰一步步将周琅推向死亡。
一阵沉默之后,周珩又问:“那对我呢?”
也是他们,一步步将“周珩”变成今天的模样。
这一次,程崎沉沉的吸了口气,他的呼吸声很重,但总算开了口:“我会尽量弥补。”
“你弥补了,心里就会好受吗?”周珩又问。
程崎回答不上来。
月色从门内探进来,一部分落在面对门口的周珩脸上,将她脸上所有表情都照的清晰,也包括眼底流露出来的那一丝恶意。
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态,大概既痛快又解气,又觉得悲哀吧。
周珩笑了一下,这样说道:“她死掉了,这是你一辈子的遗憾。你为了弥补,你就把我‘变成’周琅,让周琅用这种方式‘活’下来。周琅恨我,你迁怒于我,你就在精神上折磨我,也算是变相的替她完成了这件事。你看到我被折磨的要疯了,你又后悔了,想收手,可你阻止不了梁峰。其实你完全可以离开,不用管我死活的。”
“我不去,也会有别人。”程崎垂下眼睛,遮住了里面的悔恨,“由我来做,起码还能控制住局面。”
周珩笑出了声,听上去有些哀伤:“你这个人呐,后悔了才会积极去做点什么,才知道反省、挽救。你需要从梁峰那里获取力量,你对周琅有求必应,你当初完全可以阻止她,带她走,虽然你们根本走不掉,但总好过送掉她的命啊。是梁峰的控制将她引向那条路,也是你的有求必应和纵容,害死了她。”
周珩语气极轻的说完这番放在她心里很多年的话,到最后又问出那个问题:“这十一年,你后悔么?”
不说爱与不爱,将一个本就偏激,心怀仇恨的女生,引向绝路。
你后悔吗?
程崎立在门前许久许久,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久到周珩又看了他一眼,将门关上,他仍站在那里。
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或许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
周珩关上门后,就靠着门板,低着头。
隔着一道门,她的心里也很乱。
一场悲剧,一条人命,已经无法用对错来衡量,更无法放在天平上计算。
无论那次绑架案的结果如何,最终都只有一个周家的女儿可以走出那间仓库。
周珩从没问过程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从那间仓库里走出来的是周琅,那么如今会是什么样,你们能否心安理得的走到一起,享受建立在另一个周家女儿尸骨之上的胜利成果?
这样的问题,程崎大概也自问过无数次了。
在这件事情上,周珩是恨他的。
那是她记忆中承受过的最大的痛苦。
但她也知道,程崎对她也有恨,因为周琅死在那次策划中。
当然,他更恨自己。
在欧洲时她就曾说过:“那是她作茧自缚,她活该!难道非要我死在里面才行吗!”
程崎当时很愤怒,眼睛都红了。
她以为他会打她。
可后来,他只是转身走了。
那时候周珩心里就在想,这或许就是最大的惩罚,无论多么的愧疚,做多少事,都挽回不了。
人心是复杂的,爱与恨不是单一的面,它们总会夹杂着许多其他的情绪。
或许,说爱会有歧义,因为每个人的定义不同,大概只有愧疚这种情绪,是更容易达成共识的吧。
愧,心里有了鬼。
疚,生病了,需要治疗。
可怎么治呢,心里的鬼怎么驱除呢,无解。
……
在许景昕听到房门被敲响时,他刚在浴室做了简单的身体清洁。
开门一看,是脸色不佳的周珩,她明显已经有些疲倦了,可她还不打算睡,一副要找人倾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