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直到回到许景烨的别墅之前,周珩脑海中仍盘旋着安妮的话。
安妮说,她有很多录像准备发给周珩,那些都是她在欧洲养病时留下的监控画面,但因为体量实在太大,欧洲网速又不比国内,需要一定的时间。
安妮说,她在欧洲留下几个日记本,说是日记也不尽然,其实就是随笔,是她当时按照医生的要求随手写下来的文字,医生让她想写什么写什么,不用写具体的事情,哪怕只是记录当时的心境也好,这些都是方便用来对比她病情治疗的依据。
安妮还说,周珩最初到欧洲那一年,时常精神涣散,每隔三五日就像是变了个人,过了以后连她自己都忘记那三五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而这一切都被安妮记录下来。
安妮的这些话,对周珩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监控录像她不觉得惊讶,却惊讶于到现在还留着,显然那些东西是很重要的,而且这多半是周楠申的意思,大约是料到她总有一天要追根溯源,所以就留下凭证供她参考。
那些随笔,她也是有印象的,可她自觉和“周珩”不同,不会对自己留下的文字产生依恋,更不会当宝贝一样带留下来。
她总是随手写完就扔到一边,也没有耐心写满一个本子,最多一半就烦了,又换个新的,然后将旧的扔给安妮,将她处理掉。
而安妮没有处理,这应该也是周楠申的意思。
周珩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踏进别墅,进门后,将玄关的灯打开,踢掉脚上的鞋,再一抬眼,看向黑压压的屋里。
许景烨仿佛还没有回来,他白天去过慈心医院,又去了许家大宅,这两件事都令周珩感到困惑。
这个男人看上去心狠手辣,缺心少肺,却偏偏在和“周珩”有关的事情上表现的过于执着,还有点疯狂。
可要说他疯,他却还有理智在,起码并没有因为她是周琅就将她掐死。
但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势必要决出胜负,也不知道白天许长寻是怎么给他洗脑的,他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决定要对付她了,那她也得支棱起来,先提前准备好对付许家的把柄才行……
除了许家过去做的那些事,对付她母亲,对付袁生,还有其它的人命,还有那些账本也在她手里。
对了,还有涉毒,这部分证据许景昕掌握得很充分,她也该利用起来。
许景昕说的对,现在许景烨最关心,最在乎的就是权力,而许长寻要给他洗脑,势必就要从这一块下手。
到底是许家人,再没有人比许景昕更了解许家父子的了。
她得庆幸,就算处境再艰难,也还没有沦落到和许家所有人为敌的局面。
原来和许景枫貌合神离时,和许景烨还算交好,现在和许景烨交恶了,还又许景昕在背后支撑。
许家父子一直没有拧成一股绳,始终在内斗,这也是一直有利于她和周家的一点,如果许家父子站在一条线上,那才难办。
真要是这样,许景烨拿情话哄骗她,许景昕动脑子算计她,许长寻在背后指点江山,真是想想都害怕……
周珩胡思乱想着这些,等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又不由得自嘲的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太闲了。
再转念一想,如今她身份不同了,操的心也比原来多,却始终没有上位以后本应出现的喜悦,也不知道是不是野心更大了,欲壑难填,还是因为其它。
周珩拐进厨房,兑了一杯温水,正凑到嘴边要喝,眼皮也在这时抬了抬,刚好扫过沙发区的方向。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里怪怪的,好像多了点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沙发区哪里想起一道细微的声响,紧接着,小矮桌上的西式坐灯就被人按开了。
周珩喝水的动作跟着顿住,瞪着那微弱的光源,以及在光源照射中,也不知道在单人沙发上坐了多久的身影——许景烨。
还好她那口水还没喝进去,不然真的会呛着。
周珩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两秒,遂将杯子放下,另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安抚着砰砰跳的心脏。
许景烨也在此时抬起眼,直勾勾的朝她看过来。
周珩咽了下口水,问:“你……在等我?”
她自然不会问“你怎么不开灯”,“你怎么不出声”,“你是不是存心吓我”这样无意义的废话,她的思路回炉的很快,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就是,许景烨已经被许长寻洗脑过了,应该也做出选择了——江山和美人要二选一。
何况她也不是他心里的那个“美人”,更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思及此,周珩也冷静下来,心绪也快速平定了,她又拿出一个杯子,兑上温水,随即端着两个杯子走过去,在他左手边的沙发上坐下,并将水杯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周珩喝了两口水,润了喉咙,同时也注意到许景烨的眼神是不同以往的沉黑。
他一直看着她,里面凝聚着风暴,却又透着诡异的平静,他似乎在压抑什么,算计什么,又好像藏着随时随地都会将疯狂释放出来。
这要是换做前几天,周珩会害怕。
可现在,她看着他仿佛随意闲适的坐姿,又看着他极力克制内心的情绪起伏,她忽然明白了。
这个男人明知道自己是个变态,疯起来有毒,哪怕用那种手段对付庞菲以及十一年前的“周珩”,他都没有半点愧疚,他就是个疯子。
而他一直在控制自己,这除了他脑子还算理智之外,也是因为在前方有更大的目标和利益驱动着他,告诫他不能失控,不能只图眼前的痛快。
毕竟一旦心里的猛兽跳出来,就很难关回去了。
而许长寻和许家需要的,是一个理智大于一切,自私到极致,甚至可以牺牲自己所有私念的继承人。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许景烨才不得不控制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周珩越发不怕了。
她又喝了口水,漫不经心的问:“有事要跟我谈,说吧。”
这话落地,又隔了几秒,她看到许景烨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下,似乎要开口。
可等了一会儿,那句本该说出来的话,却又被他咽了回去,转而变成这样一句:“都不重要了。”
周珩挑了挑眉,表面装作没听明白的模样,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显然,是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也因这层认知,周珩想到周楠申临走之前的交代,他说,一定要让她尽力分化许家父子,绝不能让他们联手,那样的局面不是她可以应对的。
而现在,似乎正在朝这个糟糕的方向进展。
周珩吸了口气,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既然大丈夫可以,她一个“弱女子”自然也可以。
于是,周珩垂下眼皮,神色一转,顷刻间脸上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柔和。
然后,她问:“你爱过她吗?”
她的声音很低,余光也刚好瞄到,许景烨原本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弯了一下。
周珩又看向他,再问:“知道我不是她,你是不是很失望,恨不得将我去骨抽筋?”
她的用词是直接的,声音却是柔软的。
许景烨的目光,缓慢的在她脸上划过,似乎将她五官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