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周珩坐车来到周家。
院子里亮着灯,从远处看昏黄一片,透着温馨。
可周珩这一路走来,眼见一院的景致在明明暗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却只觉得阴森。
周珩面无表情地进了门,第一个遇见的就是蒋从芸。
蒋从芸似乎很惊讶周珩会这个时间过来,很快上前问道:“你爸叫你来的?”
周珩脚下顿住,轻描淡写的说:“是啊,我把药方拿回来了,正准备拿给他。”
蒋从芸当即愣住了,看周珩的眼神都变了。
而在那惊讶当中,还有着非常明显的忌惮。
周珩将此看在眼里,面上未露声色,心里却在想象着,当年蒋从芸是怎么和医生沟通的,竟能让他们对她下了好几年的药。
那原话会不会是:“要注意分量,可别把人弄死了。”
想到这里,周珩漾出一抹笑,看上去温和极了:“对了,妈,于真的事你问过廖启明了么?”
听到周珩的问题,蒋从芸很快从震惊中挣脱出来,脸色跟着也变了,向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说:“你疯了你,在这里提他的名字干什么?”
周珩讥诮的扫过她,没接话,随即就听蒋从芸说:“已经问过了,他说他也不清楚,还说于真一直在看廖云川,稍后会去问他的。”
“哦。”周珩虚应了一声,抬脚便走。
可就在这时,蒋从芸又将她叫住:“不是我说你,景烨那里,你可得抓点紧啊。”
“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和你说了。”周珩又停了下来,故作诧异的回头,笑道:“景烨的意思是,下周我们就把关系定下来,先订婚,然后我会搬到他那里去住。”
这话杀了蒋从芸一个措手不及,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下周?那也太草率了吧,这也来不及准备啊!”
周珩却有趣的瞅着她:“刚才还说让我抓紧呢。”
蒋从芸翻了个白眼,正说着:“我的意思是……”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就从楼梯那头落下一道疲惫且沙哑的声音:“你来了。”
周珩和蒋从芸一起望去,只见周楠申正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双手扶着栏杆,脸上还带了点笑容。
周珩走过去,也跟着笑了:“爸,您怎么下来了,我正要上去找您。”
周楠申说:“我估计你差不多要到了,就出来看看,正好活动一下。”
周珩扬了下眉,心里顿觉好笑,却仍是配合他扮演着父慈子孝的画面,直到走上楼梯的拐弯处,她非常自然的挽住周楠申的手臂,就这样一路搀扶着他上了楼。
至于蒋从芸么,周珩没有回头去看,却也能想象的出来,她的表情八成跟见了鬼差不多吧。
就这样,父女俩一起来到楼上的书房。
而就在半路上,周楠申还半真半假的说了句:“今儿个天色太晚了,你也累了,晚上就在家里睡了。你的房间一直留着呢。”
周珩也非常乖巧的应了:“好的,爸爸。”
直到进了书房,关上门,周珩松了手,周楠申也有露出一丝急切,还没坐下便问:“药方呢,拿来我看看。”
周珩没立刻接话,只将包放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后从茶壶里倒出两杯茶,随即抬眼扫过周楠申,这才慢悠悠的说:“您别急,先坐下,喝点茶润润喉。”
周楠申拧起眉头,狐疑的目光扫过她脸上的表情,很快又落在她的包上。
“先把药方给我。”
周珩微笑地观察着他的动作,知道要不是他还自持身份和颜面,恐怕这会儿已经冲上来直接打开她的包了。
思及此,周珩将包里的那张纸拿出来,却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在周楠申瞳仁放大的瞬间,来了这么一句:“药方给你,账本给我。”
周楠申一顿:“什么账本?”
他虽然这样问着,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惊讶或是不解。
周珩淡淡道:“你应当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母亲生前一直在给许家做账,那些东西你肯定留了备份。还有,她离开后周家仍能得到许家的信任,多年屹立不倒,八成也是因为你在这方面找了其他替代品。我想过了,仅仅是靠掌握消息网来维持两家的关系,恐怕还不够,你手里一定有对许长寻非常重要的把柄,让他离不开你。而账本,就是最好的答案。”
说话间,周珩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打着了,靠近那张药方,同时漾出笑。
火光在空气中跳跃着,照亮了她的脸,也令那抹笑容透着诡异和阴冷。
周楠申明显愣住。
他距离周珩几步远,双手勉强扶着沙发椅背,不敢贸然上前去抢夺,尽管他看上去还算镇定,眼里有些焦灼,却被强行压制着。
这要是换做过去,哪怕是几个月以前,周楠申大概还有体力跟这个坐地起价的女儿拼一拼,可现在他知道自己有多虚弱,能走完刚才那段楼梯已是不易。
恐怕这会儿他刚冲过去,药方就被点燃了……
不,他不能冒这个险!
事实上,就在周楠申进退两难的时候,周珩也在赌。
人在没有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有些选择是不会做的,这里面的滋味儿她深有体会。
而这一刻,她已经不是被逼的那个了,她若是不利用好手里这张王牌,岂不是错失良机,对不起自己过去遭过的罪?
她失去的一切,一定会一件件的拿回来。
就这样,父女俩隔着一段距离僵持了片刻,直到周楠申垂下眼,叹了口气,随即转身走向书桌。
然后,在周珩的注视之下,周楠申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了几下,当着周珩的面登陆了一个账户,并将里面的一些东西拷贝出来,存入优盘。
周楠申将优盘放在桌沿,再抬眼时,说:“优盘你拿走,回去自己看,药方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