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店老板便拿着一卷裱起来的字卷走了回来。
君不梦惊讶道:“不会吧,那个赤脚郎中的字真就好看到你忍不住将其裱起来的地步吗?”
店老板神秘兮兮一笑,“诸位一看便知。”
季薄情也有些好奇,她跳下长榻,握住长卷一端。
店老板双手扶着另一端的卷轴,小心翼翼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拉开长卷。
长卷上只有几张被装裱在一起的纸,纸上字迹清瘦骨透,行笔不从笔墨大家章法,字体别成一家,看上去居然有些像枯瘦有劲儿的老梅,却分外有美感。
君不梦惊讶不已,“这人笔力真是厉害,还有这自成一家的字体,只怕这人也是哪个笔墨大家吧。”
她连连赞叹,“天下能人果然不在朝堂,而在乡野间啊。”
楚斯人没法儿看到,听到君不梦的描述,他越发好奇。
他对老板道:“我能摸一摸吗?”
老板开口道:“没事没事,楚山长只管摸摸看。”
楚斯人道了声谢,他先倒了些水在手上,将手洗干净,又用帕子仔细擦干,这才伸手去摸那幅字。
季薄情仔细看过,这幅字显然是那人随手写就,可就是这随手写的字却见他的真功夫,因为笔力过盛,甚至能够肉眼可见写字的纸张微微凹陷,这样一来,即便是看不见,用手触摸,也能够体会到那人的字迹。
楚斯人用指尖一点点抚摸过墨色,脸上露出越来越惊叹的表情。
老板道:“山长也感觉到了吧?”
楚斯人点头,“不错,这一手字足见此人功夫,此人独创的字体病且美。”
季薄情:“当真是好比喻。”
没错,说这人的字迹是老梅,不如说是病梅,而且还是那种枝丫歪曲鬼气,却有一种诡异凄艳美感的病梅。
“见一字是一树病梅,满卷字乃是一园梅花。”
楚斯人露出一个笑容,“我从未见过梅花,但听你的形容,摸此人的字,我想我终于见到了。”
季薄情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就怕是人如其字。
但季薄情也很想瞧瞧,一个人是如何病美凄艳的。
季薄情又询问了店家一些那位郎中的情况,店家一问三不知。
君不梦:“那他叫什么,他也没说吗?”
店家:“我问过他了,他却说,人何须有名姓,让我随便叫他。”
“他还说自己是无根浮萍之人,亦正亦邪,亦庄亦谐,别看他现在是个好人模样,说不定有一副坏心肠。”
“我说客官您说笑了,您生的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那人听闻我这话,笑得更加厉害了,还说,你别看我是正人君子,说不定一肚子男盗女娼,正人君子就不做坏事了吗?说不定正人君子做的坏事比那小人恶人还要多,还要可怕。”
“小人恶人不过是偷窃富户,顶多拦路抢劫,杀人越货,而那些正人君子可是会……”
说到这里,店家左顾右盼,似乎在担心什么。
君不梦急问:“会怎么了?这里只有我们四人,你放心,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店家便小声嘟囔道:“他说,那些正人君子可是会窃君窃国窃天下,杀师杀帝杀万民的……”
店家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嘿嘿一笑,“我就是这么随便一说,也是复述那个人的话而已,你们听过就忘了吧。”
楚斯人温声安抚道:“店家,我们刚刚只不过是在谈这幅字而已,您好好收着,说不定这幅字会是您的一份机缘。”
店家:“嘿,我只是一个做生意的,只要为大掌柜弄好这家酒馆就行了,我要什么机缘啊。”
季薄情亲手为他卷好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