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为止的最优解还是无限能源,你觉得呢?”他扭头看向旁边的易星移,“就算能量最终耗尽,起码还能支撑上一段时间。”
没有一个防御阵是能够永远存在且坚不可摧的,更多的魔法防御阵仅仅只是用于临时的防御,大型的结界是其中一种变种,但也绝不意味着“永恒”。
面前这个复杂过头的大型防御阵也不例外。
种种不同功能如同齿轮一般嵌在一起还是其次,多尝试上那么几百几千几万次,总能找到合适的解法,再不济忍痛放弃一些功能,简化版也完全可以达到近似的效果。
但想要它们不耗费许多的能量便能自行启动,并且长期维持功效,那便难于登天了。
——现在来说,登天甚至都是小意思。
易星移抬头扫了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低下头去扫陆辞夜手上的另一个本子。
都是些关于灵魂的,玄而又玄的东西。
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眼里,都要说一声神神叨叨或者迷信。
攻击灵魂的魔法有很多,但如何治愈乃至创造填补的,屈指可数。
陆辞夜还没放弃。
易星移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他答应过陆辞夜帮忙救小陆,但也仅仅只是说“尽力而为”。
留在一三七星系能让小陆暂时免于被那些怪物追踪,但他却从未保证过小陆能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
原因有很多。
其一,也是最要命的一点,小陆只剩下一点残魂,放到宇宙中任何一个角落里,风一吹便能散尽了。
其二,时间逆流让他的魂魄本身成了一个危险源,如果不是与陆辞夜的魂魄融合了一部分,早就引发了时间乱流,更严重一些甚至有可能会将一三七星系也变成下一个母星。
如果其他人知道这一点,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彻底消灭他,哪怕他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性。
就连陆流风——
易星移也无法保证他的选择是什么。
毕竟这人生来就有一种要保护人类、保护世界,保护更大范围的群体的使命感。
更不必说别人。
这让易星移很难大张旗鼓地去进行实验研究,更何况他很清楚,那些研究多数都只是无用功。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尝试过。
答应过陆辞夜的事,他都会去做。
针对灵魂的研究他也没放弃过,甚至为此跟研究院里几个研究灵魂的专家做了些交易。
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最有可能的结局要么是残魂散尽,要么是陆辞夜也压不住残存的时间逆流,引发一场小范围的灾难,然后再酿成更大的灾祸之前被解决掉。
哪一个都是死。
从小陆的残魂被那些怪物发现开始,怎么走都通往一条死胡同。
原因三,在于陆辞夜本身。
易星移已经暗示过他,他们的灵魂出于同源。
陆辞夜必须要回到这个世界来,小陆的存在必然会被他挤压,就算勉强让他活下来,只会让他们两败俱伤。
有那么多救不了小陆的理由,但却很难找到一条能让他活下来的路。
陆辞夜却过于执着了。
“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家。”陆辞夜看向易星移,“并不是我觉得这样有多么凄惨,但我就是这样长大的。我没有任何天生要对某个人、某个事物负责的义务。”
包括一三七星系。
整个星系的和平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并不是在这里出生长大,也未曾长久地在这里生活过,更遑论有多少荣辱与共的认同感。
而在他的视角里,小陆是救了他的命的人,给了他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份,他也答应过小陆要救他。
他或许出于基本的道义,或者是怕惹麻烦的心态,不会主动去破坏这个星系的和平,尽量不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但整个星系这样大的责任摆在他面前,却远远抵不上他给小陆的承诺。
所以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小陆。
“我并不是因为那些世界和平安稳的大话而想要劝阻你。”易星移说道,“只是有时候付出得太多,达不到心里想要的预期,那样的结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如果我死了呢?”陆辞夜问。
“什么?”
“你说你等了我几百年,你就没有想过其实我早就死了吗?”陆辞夜说道,“等一个死人就是无穷无尽,你不觉得厌烦吗?”
“不会。”易星移明白陆辞夜的意思,他们并不是为了某一个结果才去做某件事。
可能失败的结果当然也不是他们放弃的理由。
“但是,你跟我是不一样的。”易星移说道。
“哪里不一样?”陆辞夜问。
“你还有很漫长的未来。”易星移说,“你以人类的身份长大,也有着人类的自尊心和感情。”
“难道你就没有吗?”
“我的人生是一条从头就能看到尾的直线。”
“哈。”陆辞夜干笑一声,想说这样的人生可真悲剧,但又觉得这个玩笑或许太过分了,偏过头去不再看他,随口问他,“那你的人生里还有什么?”
朋友也不算吗?
若真的只是直线,那未免也太过单调且枯燥了。
陆辞夜想说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全被一个字给堵了回去。
易星移说:“你。”
陆辞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嘴上说着要回去上课的时候,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
空荡荡的教室里,陆辞夜坐在自己常坐的座位上翻着书。
上课只是借口,但来了之后他才想起来今天是调休。
易星移最近往学院跑得勤,没理由不清楚这一点,但也没有戳穿他。
陆辞夜也就很难不去在意他说的话。
薛嘉和坐在他旁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说道:“你确定你们不是在搞什么恋爱中的小情趣吗?”
陆辞夜叹息一声:“绕了我吧,我们看起来像在谈恋爱吗?他可比我大了——”几百岁。
他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倒不是因为恋爱这种调侃而觉得羞耻,而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沉重。
如今他倒是有些怀念当初易星移对他遮遮掩掩的模样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白地将所有的东西都袒露出来,然后转化成沉重的重量,不由分说强行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