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他又反应过来,易星移也未必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穿越时空的案例本来就很罕见。
“也许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结论。”易星移提醒道,“到了。”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缓缓地停在地下某一层。
虽然是地下二层,但距离比预想的还要远一些,走出电梯之后,鼻尖便被纸墨的味道包围了,虽然看起来保存都很好,但还有隐隐有些受潮发霉的气味。
“如果你想找一些比较有用的魔法咒语的话,左拐十一到十六区,前面都是没有统一规范的古文字,比较难读懂,而且很多复杂的咒语已经被淘汰了。”
“剩下的呢?”
“剩下的就不适用于人类了。”易星移领着陆辞夜走向他所说的区域,“当然,如果你非要学的话也不是完全用不了,但事倍功半,我想你现在也没有浪费魔力的余力。”
“人类之外的种族?”
“已经灭绝了。至少在几千万年以前,可能也有几亿年或者几十亿年之前的,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我几乎都在沉睡。”
“这些书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不是。是你母亲空闲的时候重新整理出来的一部分,有些有魔法加持,能够存放得久一点,但对比她空闲的时间来说,就不值得一提了。”
陆辞夜穿梭在书架之间,一眼看过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置身于其中,他才对那位“母亲”长久的生命有了些许体会。
“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吗?”
“偶尔会去外面,融入族群,但后来大多数时间也同样在沉睡,直到感觉到危机,就被唤醒了。”
“后来呢?”
“那颗星球上的环境已经不容许生命的存在了,她只能跟着我们一起离开。”
“你一直陪着她吗?”
“不是我。”易星移说,“是你父亲。”
“我以为你会在看到他之后就先把他揍一顿。”
“我回去之后确实揍了他一顿。”
“……”陆辞夜沉默了片刻,说道,“真是一段伟大的友谊。”
揍一顿开局竟然还能变成好朋友。
是陆流风心太大,还是因为易星移打架输了?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呢。”易星移打量了陆辞夜两眼,“比你现在还要小两岁。”
但那时候的陆流风已经无师自通泡妞技巧了。
被泡的对象对易星移而言是母亲一样的存在,但在他离家一段时间回去之后发现她未来孩子的父亲出现了,他仍是不免生出一种看见野猪拱了自家白菜的复杂心情。
简单概括一下,可能有点类似于嫁女儿的老父亲心态。
早先两人之间有些针锋相对,在意识到易星移对那个女人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之后,陆流风便飞快地软化,单方面把易星移拉入了好友阵营。
这段感天动地的友情最初绝对要归功于陆流风迟钝的神经和厚脸皮。
“但那也是她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谁?”
“你母亲。”
女人拥有漫长的生命,容颜不老,站在人群之中仍然有如少女一般年轻漂亮。
但她身上的气质总是温和而悠远的,站在那里便是叫人安心的长辈,指路的明灯。
遇到早已知晓的命中注定之人,她仍是不受控制地沦陷,真正成为了坠入爱河的少女。
一个是人类之中的最强战力,一个是古老的先知、引路人,凑到一起的时候活像是两个只会傻乐的傻瓜,叽叽喳喳永远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易星移在他们背后不知道翻过多少个白眼,但也从未真正去干涉过他们。
“他们的婚礼现场总共只有三个人,我是证婚人。”
“其他人都不在了?”陆辞夜猜到了什么。
“嗯。他们是留守到最后的人。”
等到那颗星球再也无法停留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只能选择离开。
易星移说起往事,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很难给人一种厚重久远的感觉,就像是在说身边两个平常的傻瓜。
他不笑,也不悲切,神色如常,但陆辞夜听得出来,他是对那段时光是有所怀念的。
不多,或许只有一点点,但也仍是流露出了几分如常人一般的喜怒哀愁。
这人也不是真的只会履行“职责”、“约定”的机器。
陆辞夜一边看着书脊上的文字,一边用余光瞥着易星移的脸色,他估摸着这时候易星移应该不介意多说一些“无聊的过往”。
他也确实有点好奇:“那你呢?”
“我?”说起自己,易星移就没有那么多的情绪外露了,“我有自己的工作。”
“是什么?”
“帮人类找到适合迁徙的星球。”
“嗯,靠科学还是……魔法?”
“都有。活得久的好处之一,会有很充足的时间去吸收人类研究成果的精华。”
还有就是不会像刚获得新力量不久的人类一样畏缩,对未知充满恐惧。
他没有一点点教导一代代生生不息的人类使用力量的耐心,那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本能,于是便成为探索开拓者。
人类初时不敢踏足的黑暗区域,他走在前面探了路。
前后不过几百年,人类从对宇宙生命未知的状态,飞快地融入其中,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在各个角落重新地安了家。
“了不起。”陆辞夜想了想,也只能从自己贫瘠的词汇量里扒出这么一句来。
可惜好像没什么人知道。
陆辞夜对小陆的记忆已经很熟悉,他对易星移的印象,除了是父亲的好友以外,就只有浅淡到几乎不存在的“研究院院长”的身份。
至于什么开拓者、活了多久、是不是人、有过什么成就……一概不知。
这个星系大多的人也都一样。
北区的总研究院位置偏远,平日没有任何宣传,不参与任何公开的活动,低调到只有学院毕业季招新员工时才会多几分存在感。
他们的研究侧重点也不针对星系内部,而在于星系的防御系统。
“那只是我的工作,他们也没有必要知道。”易星移说道。
陆辞夜才意识到自己将疑问说了出来,他抬头看了易星移好一会儿,没再把那些虚伪的客套话说出来。
易星移不过是他这短暂半生里见过的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个,人生百态他已经见过很多,易星移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却是最能引发他探知欲的一个。
可能是因为他跟陆辞夜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能是隐约知道这个人的生命足够漫长,也许在很久很久之后,陆辞夜再回到这个地方,也仍能再见到他。
陆辞夜迟疑了那么一两秒钟,放任自己探究下去:“那现在呢,除了保护‘我’以外?”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要找你帮忙吗?”易星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抬抬下巴,示意他去看面前书架上的书,“等你借完想要的书——想要多少都可以带走,我有权限。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真的?”陆辞夜注意力立刻转回来,又确认了一遍,“都可以随便看?”
易星移点了点头:“可以。”
剩下的疑问只在陆辞夜脑海里旋转了一秒,然后那些探知欲都被他打包暂时塞到了脑后。
现在还是那些书更有吸引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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